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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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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二位了。”

收下钱,姑娘二人齐鞠躬:“多谢少当家!”

偏厢离佛堂有些距离,她们是农家女儿,女客来时受雇妙心寺送饭烧水。

酒液于瓶中晃荡,寺院通常管这叫“般若汤”。

抬头见隐雪磨磨蹭蹭地朝这走来,融野招呼道:“先生也出门了。”

“嗯。”

登上缘廊,真冬与之擦肩,忽又停步回首,直凝融野犹未褪红的泣眸。

“先生何事?”

心胸澎湃未息未止,有太多想说的,临到嘴边又造作成了一句“无事”。

“水已烧好,先生要先洗吗?”

“不必。”

相望再无言,真冬对那看她陌生客气的眼深恶痛绝。可她已而拎不出半点恨了,内心只漭荡一片空虚,她想哭。

她死在多年前,于她自身懵然不觉之时被宣告死亡。

笔筒一支秃得徒具其形而早失却本来作用的小狼毫,摩挲过太多遍,笔身早斑驳了。

那时她蓬头垢发,没得头绳簪子。那人解了元结来束她的发,又取出这狼毫插入她发间。

“勾线我最爱这支,不长不短,弹力蓄墨都适中,不多不少。”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分别时那人说:“等我来接你,不会太久。”

松雪融野再没来过,她的承诺正如她的名字,像松枝上的雪落下后融于茫茫原野,悄无声息地化为虚无,从未降临于这人世间。

泪淌干了,淌在绝望至死的黑夜。她的下体不住地淌出激人淫欲的水,她的泪不住地淌进她的鬓角。

松雪融野不曾忘记她们那些过往也不曾食言。大德寺的姑子说了什么真冬不得而知,她仅知松雪融野曾在后来去过大德寺,而她并未见着她。

分明听得心在恸哭,为松雪融野,为那个死去的孩子,为她自己。

而她挤不出一滴泪。

想松雪融野已洗好了,绾发后真冬推开汤室木门。

“哗——”

踏步上前,未等落稳,浴桶中遽然出水腾起的一人唬得真冬脚下一滑,险又摔个狗啃泥。

环抱木柱,硌得臂膀生疼。

“罪过罪过,吓着先生了!”

赤条条跨出浴桶,融野箭步冲至真冬身前扶她:“先生没事吧?”

眼镜起雾,真冬未看清那惑她心神的柔软,可她闷骚又好色,单凭感觉也晓那是怎样一对她生来所不被赋予的宝贝。

“你怎还在洗。”

“一个人习惯了,忘了还有先生,抱歉。”融野挠头憨笑。

“那你慢慢洗。”

搭着她的手真冬艰难起身,骨头可能散架了,唉。

“先生洗,我来刷桶,弥补惊吓先生的罪过。”

扶真冬坐稳,融野方用布巾裹了下半身,也不拘束,舀尽桶中温水后抄起毛刷说干就干。

拭了雾气重戴眼镜,真冬复又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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