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武昙将金牌交给沉樱的时候,包括皇帝和何皇后在内,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的。
何成明亦在当场,所以之前燕北拿出金牌的时候,他压根就不信。
“金牌是陛下御赐给宁国公主的,如此贵重之物,怎么可能交给你这奴才!”何成明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怒声反驳,“这是假……”
何皇后也不由的跟着打了个寒战。
她突然意识到——
今天这里的事情不太好收场了!
何成明设圈套要杀燕北是一回事,可是就目前的这个情况——
她却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燕北拿在手里的金牌只是个巧合!
而如果是大胤人早就联想到了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并且一早在防备,进而将计就计的在她的寝宫里大开杀戒……
这事情越是这么往后揣测,她就越是觉得心惊。
燕北抬眸,平津又冷漠的看向了何成明,反问道:“东西我给大人看过了,您却一口咬定是假的?大人能在内宫也御前当差,想必是深得燕皇陛下信任的,您是真的眼拙至此?还是故意将此物视而不见,只想借题发挥的对我们下杀手?再或者……我们主次来京本身就是一场阴谋,包括今天在凤鸣宫里发生的一切,不是这位大人不认得这块令牌,而是这块令牌和燕皇陛下之前扬言要给我们公主殿下的体面根本就是个幌子,所以你们宫中今天这么多的侍卫在这里,全都视为不见,根本不将这令牌当回事!”
燕北的语调不高,语气也不激烈,但就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铿然撞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尖儿上。
何皇后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太重,几乎都震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可是憋了半晌,就只是恼羞成怒的呵斥了一声:“胡说八道!”
沉樱也没想到燕北开口就给整个北燕都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心里飞快的反应了一下,就伸手将那令牌接了,握在手中,脸上却露出失望和戒备的神色道:“是啊!本宫原还以为贵国是真的存了修好之心,故而对燕皇陛下赐下的这面令牌满怀着感激和欢喜,现在看来,仿佛一场笑话。皇后娘娘,抱歉,您恕我无礼,先行告退了,我得当面去面见皇帝陛下问清楚,他老人家昨日当众赐我令牌,到底是真的恩赐还是根本将这当成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心口一说,不能当真的。”
身为帝王,历来都最终信诺,所谓的君无戏言,可以说一言九鼎就是每个皇帝在天下人之间的脸面。
沉樱将话说在这里,已经是让何皇后大惊失色了。
沉樱却不再理会她,提了裙角就要往花园外面走。
何皇后有点抹不开面子去追,宁嬷嬷却不能坐视不理,当即扑过去横臂一拦:“误会!公主殿下您别这么冲动……”
可是知书达理的宁国公主却突然变成了不讲理的泼妇,一把将她推开就仍是快步往前走。
之前御林军围剿燕北等人,将这里围成一个圈,青瓷只是把通向湖面上的封锁给破开了,另一边这里还是一堵人墙。
弓弩手们手持弓弩,一时间却不知道是该让还是该退,全都踟蹰不已。
沉樱看着指向自己的弓箭,扬声冷笑;“怎么,皇后娘娘这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本宫主仆一行全都射杀在此吗?”
这话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何皇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已经恼怒非常。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安抚,就只能深呼吸了两次,提起一口气,刚要走上前去,人群的外围突然听见有人轻轻的调笑声:“哟!没想到贵国的皇后娘娘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这一边设着宴又一边在后花园里练兵么?看着是比歌舞气势大些,不过今天不是还有女客么?别吓着了啊!”
说话的人,自然是萧樾!
满院子的血腥味,就连同行的北燕老皇帝和高朗都进园子就闻到了,又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有话的讽刺?
何皇后听见这个声音,就先觉得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如果只有沉樱一个,她起码有一半的把握能安抚住对方,想方设法把风声压下去,将需要付出的代价降到最低……
现在萧樾来了!
她跟萧樾虽然没直接打过交道,但是这个人名声在外,不仅是个叫北燕武将听来就犯愁的武将,还有着岑贵的出身和高高在上的身份,从昨天的接触来看,这人虽然话不多,似乎也怎么多事,但却绝对不是个会任人左右好对付的。
何皇后的心里咯噔一下。
花园入口的方向高朗已经尖着嗓子在嚷嚷了:“混账东西!都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亮兵刃,也不怕冲撞了,都找死呢!”
他这一嚷嚷,人群里就一片骚动,即使不用何成明下令,侍卫们也都出于本能的纷纷收了手中武器往旁侧让路。
何皇后勉强定了定神就要往前迎——
高朗既然过来了,那么八成就是把皇帝也惊动了。
然则千钧一发之际,何成明的眼中突然迅速充血,染上暴戾的神情。
他霍的拔刀,趁着所有人都在分神迎候御驾之时,抡起佩刀铆足了力气往燕北腰间横扫。
“啊……”晚棠彼时就站在燕北旁边不远的地方,眼见着这人眼睛猩红,一头嗜血的野兽一样突然出手杀人,只吓得尖声惨叫,整个人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
因为两个人隔得近,何成明又怀揣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本是势在必得的。
可惜——
燕北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针对自己的,自然是时刻防备。
众目睽睽之下,他微微拧眉,一撩袍角闪身后退两步的同时——
后面的蒋芳已经蹂身而上,明明可以一剑划开何成明的喉管,他却没有这么做,众人正好被晚棠的尖叫声吸引,看过来的时候就见空中泛着血色的寒光一闪,下一刻,何成明的腕间就飙出一道血线。
剧痛之下,何成明额角青筋暴起,霎时就是一头的冷汗。
他是心意已决,本是豁出去了一死,就只为拉了燕北垫背,也不算今天白忙一场,所以哪怕受伤,也还想拼着全力再搏一次……
可是手筋被划断,哪怕他能忍受剧痛,手上也顷刻失力。
哐当一声,配到落地。
他人却因为发力太狠,没能停住,狰狞着一张面孔仍是朝着燕北扑了过去。
燕北倒是没躲,反而颇有点以德报怨的意思,顺手拎了他的腰带将他扯住。
何成明狼狈不已,弓着身子被他拎在手里,刚要顺势去摸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燕北却顺手往他腰后某个穴位拍了一下。
他下半身一麻,动作就缓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