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鑫努力想扯出一记笑,扯到一半时,头往前一冲,人跌了下去。
赫瑞文眼明手疾,一把把人人抱住,手顺势扶上他的眼角。
眼角的泪,是热的。
“沈鑫,孟小泽是谁?”
“小泽啊--”
醉酒的沈鑫拖了长长的调子,“他死了,死在臭水沟里……他说将来长大后,他想当个驾驶员,开着汽车突突突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再不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赫瑞文朝陶进看了一眼,“你床在哪里,帮我把他搬过去。”
……
醉酒的男人看到床,便睡得昏天黑地。
赫瑞文环视一圈,微微皱了下眉,早知道这胖子的窝这么脏,他说什么也得把人驮走。
“那个……赫医生,要不……你先走吧,鑫子在我这里没事的。”陶进眼尖地看到那一下皱眉。
“孟小泽是谁?”赫瑞文反而在床沿坐下。
“这……”
陶胖子紧张的搓了几下手,心道:自己的狗窝,这人模人样的医生,竟然能坐下。
“能说给我听听吗,陶进?”赫瑞文微笑。
陶胖子这辈子从孤儿院到学厨,再到开小饭馆,从来只有做孙子,被人呼来呵去的份,什么时候被文化人这么尊重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久久无言后,他开口。
“小泽也是我们孤儿院出来的,后来被孟阿姨领养走了。孟阿姨对他很好,当亲儿子养,可他总想出人头地,就跟着社会上的人鬼混。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上了贼船,想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
陶进讲到过往,也不结巴了,“那次火拼之前,他把我和鑫子叫过去喝酒,酒喝多了,就抱着鑫子的腿哭,他说他不想去,还说如果不去,他们就会找孟阿姨报复。那时候我和鑫子都还小,不知道要怎么办,糊里糊涂的就放他走了,第二天,他就被人砍死在臭水沟里。”
赫瑞文:“还有后来吗?”
“后来,我们跟孟阿姨一起去收的尸,直接拉去的火葬场,孟阿姨当时没怎么哭,一个月后就自杀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小泽混黑社会的钱,一分都没有乱花,统统给孟阿姨存着,好几万呢,孟阿姨天天看着那本存折,把自己也看上了绝路。”
“这事,对你们影响大吗?”
陶进想了想,道:“我,我这人心宽体胖,凡,凡事不往心里去,鑫子这人藏的深,再,再加上他妹妹也死了,再加上我们从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年总得死个把人……”
下面的话,赫瑞文不听也能猜出大概。
沈鑫短短的三十年,经历了太多的死别,死亡于他来说,就像一个如影随行的魔咒。
以至于,他觉得死去的人,会在九泉下看着他,怪着他,牵拉着他……
这才是他患ptsd真正的根源啊!
赫瑞文的心,不可抑的替沈鑫疼痛起来。他这三十年过得险象环生,两只脚几乎都是踩在钢丝上。
“你去忙吧,我等他醒了酒再走。”
陶进充耳不闻,反而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赫瑞文看。
赫瑞文被他看毛了,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会一辈子对他好吗?”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让赫瑞文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