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梁铮简直哭笑不得,“在下今日才拜下官印,怎么贪,如何恶了?”
有见过自掏腰包办团练的贪官么?
对于红娘子一代侠女究竟怎么落的草,他一直有点儿好奇,如今红娘子这一句话,倒是露出了些许端倪。
“废话少说!”红娘子星眸似霜,狠狠地瞪了过来,“我彭师哥人呢?”
她本在鸡公山闭关疗伤,听溃退败回的马匪回禀,说是永宁县组织了团练民壮,领头的就是那个叫梁铮的书生!
此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而且他的手下配了清一色的西洋火枪,也不知从哪里搞到的,犀利非常。不过区区百余人,竟把彭展镇打得大败亏输,连自己都给抓了去。
红娘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自落草以来还从未经历过这等惨败,如今山寨的主力十不存一,人心思散,红娘子别无他法,她也知道自己干的是造反的事儿,彭展镇落入官府手中,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下场——凌迟。
因此,她这才乔装改扮,混进县衙大牢,原打算先救出师哥,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图谋东山再起,不料进了大牢才发现彭展镇根本没关在这儿。
那么人就肯定还在梁铮的手上。
红娘子没见过梁铮,梁府又大,也不知道师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可巧就看到城门口苏清和摆下的征兵告示,顿时心生一计。
她特意在征兵处闹事,吵着非要见梁铮,目的就是把正主儿引出来,只要胁持了梁铮,就不怕梁府不把彭展镇交出来。
只是……
“原来彭展镇是你师兄啊。”梁铮点叹道,“可惜他是江洋大盗,需送有司明正典刑,恐怕不能交给女侠。”
“你!”红娘子紧了紧手中的短剑,“想死吗?”
“自然不想。”梁铮微微一笑,仿佛存心对架在脖子上的利刃视而不见,“所以才更不能把人交给你。”
“姓梁的……!”
“女侠试想,彭展镇乃是钦犯,走失钦犯这可是大罪,要杀头的,梁某可吃不起。”
红娘子冷笑一声,掌中短剑一勒,在月光下闪出了更加寒冷的厉芒:“但你若不交人,现在就得死。”
“唔,好像是这个道理。”梁铮仿佛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彭公子就被我关押在书房的密室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梁铮笑笑,“只是不知道女侠有没有胆量去救人。”
红娘子眼波一闪,鲜嫩的红唇扯开了一抹微微的傲意:“这天下还没有我红娘子不敢去的地方!”
然而话一出口,却是自己却是瞿然一惊,心中陡起疑云。
这个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他故意激我去书房,难道是要拖延时间,等着什么厉害的高手来救不成?
但她终究关心师哥,仗着艺高人胆大,还是说道:“我可警告你,别以为姑奶奶不敢杀你,也不问问我红娘子剑下多少脏官恶霸,你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到了地儿若是没有人,咱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走!”
两人一路穿街过巷,众家将担心少主安危,个个都绷紧了神经,端着火枪不远不近地跟着,只要那红娘子稍有放松,就要将她当场射杀,只可惜红娘子机智得很,凭着身材娇小,始终将手中的人质当做肉盾,一路走来,竟是半分破绽不露。
回到梁府书房,红娘子四下一扫,但见房间布局精巧,一边设着一张睡榻,上面高高地叠着被褥。墙上当中挂着大幅字画,当前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法帖、宝砚、笔筒、古籍……琳琅满目,桌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个茶杯,只是安安静静地毫无人气。见梁铮在书桌前站定,一手无意识地放在茶杯上抚摩却不吱声,不由得问道:
“我师哥人呢?”
梁铮却不回答,反而道:“红姑娘,你本是一代侠女,惩恶锄奸,快意江湖,何必非要干造反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
红娘子见他没来由地突然提起这个,不由得一怔:“朝廷腐败,贪官横行,如果不是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好端端地谁愿意做‘贼’?这种朝廷,难道不该反?少废话,我师哥呢?”
梁铮却还是不回答,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天下官吏这么多,你杀不完的。”
“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是一双!”红娘子傲然而睥睨地看了他一眼,“我红娘子入的虽是绿林,行的却是天道,定要凭手中青锋,荡尽天下不平之事。”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然而梁铮却依然摇了摇头:“这你就错了。武术不过小道,成日里说什么‘蹿高伏低,如履平地,’但纵不过丈余,剑不过三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而已,你翻不了天的。”
“翻不了也要翻!”
“女侠要是一直执迷不悟,本官可要抓你归案了。”
红娘子吃了一惊:“他为什么敢这么说?明明我的刀还架在他脖子上……难道他当真在这里埋伏了什么高手?”
但凝神屏息,却还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气息。不禁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抓我!”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却发瞥见梁铮一直抚摩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旋,红娘子暗叫了一声:“不好!有机关!”却已经来不及了,脚底突然间一软,登时空了,身子直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