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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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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实话,自从朱熹创立理学以来,女子最讲三从四德,到了明清这种思想更是发展到了顶峰,天下女子无不以此约束自己,当做行为规范。

所以子女的婚姻非但不能自己想做主,就连问一问,都是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事。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何况一位大家闺秀?

“可是,姑娘……”

香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话刚出口,沈晚月又打断道:

“再者说,当初老爷和梁家可是明公正道换的婚书,如今梁家既不来退婚,却要我逼着老爷去退婚,你可曾想过,别人会怎么看老爷?”

“但是……”

“我虽是女子,也知人生在世,该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父母,然后才是自己。如今为我毁去婚书,视婚约如同儿戏,置天地于何地?让父母背上背信毁约的骂名,又置父母于何地呢?”

“但姑爷他……”

“姑爷他究竟是不是你口中那般不堪且还两说,就算真是,过门之后我自会死劝。倘若他不听……也……只怨我自己命苦罢了……但起码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父母了。”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说得香云完全不知怎么应答,过了好一会子,才幽然轻叹:

“可是姑娘,那你自己呢……?”

沈晚月没吭声,房间里的登时沉默了下去,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发出令人心悸的回音。

想想这位公子,武能荡寇锄奸,打得蟊贼抱头鼠窜,文能诗斗夫子,当代大儒都吃了挂落,真真是全挂子的本事。可自己的丈夫梁铮却偏偏是个纨绔恶霸,但凡有人家一点好处……

“……行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悠悠开口,“说了这许多,我也困了,眯一会吧。”

说着,好像耗尽了力气一般,把自己深深地陷进了绣榻里。

只是就算这样,她还是可以轻易地感觉到……

感觉到香云那幽幽的目光,仿佛有着直摄灵魂的魔力,轻易就穿透了她所有逞强的伪装,深深地刺在了心上。

※※※

第二日天闷得发黑,黑沉沉的乌云从西边铺过来,像是给大地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热得人胸口仿佛窒息了一般。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梁铮等人便收拾行李,问明了方向,由徐虎在头前引路,梁铮押着马车、行李殿后,望着官道一路迤逦而行。

走了半日,远远便望见城廓一角,房屋错落,徐虎高兴起来,打着马鞭向梁铮道:“少爷,咱们到河南了。”

河南乃是中原腹地,《史记·货殖列传》记载:“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不过当时的河南还不是行省,元代时设河南路,洪武元年改置河南府,范围大致为今河南洛阳市所辖地域,下辖一州十三县,后为河南江北行省的省治。

即至进了城,但见街市繁华,大大小小的店肆房舍沿着齐整宽敞的街道栉比鳞次的开着,其间人烟阜盛远非别处可比,虽然天气闷热,但一路上耍百戏、捏面人的、滩簧、测字、锣鼓仍旧是不一而足喧嚣连天,真说得上形胜繁华之地了。

梁铮不禁有些感叹,乍从荒村野店回到这烟花世界,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打马走近车边,正打算问问沈晚月主仆家住何处,准备把她们送回家后就去岳父府上拜会,谁知自己还没开口,就看到丫鬟香云一手拿着一个锦盒,一手扶了头戴浅露的沈晚月下车,盈盈冲着自己一福,道:

“多谢公子一路照拂,我们就此别过。”

梁铮不由得怔了怔:“两位不用我送你们回家么?”

“不必了。”沈晚月说,“叨扰大人多日,小女子已不胜惶恐,如今既已到了河南,我们自己回去就是了。”

这句话说的虽是客套,语气却冷的仿佛结了冰。

“这个……”梁铮不觉有些尴尬,“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两位还有这么多货箱行李……”

“前面不远就是车马行,我们自会雇脚夫搬运,”沈晚月淡淡地打断,一边拿过香云手上的锦盒,“这里是三百两,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区区小事,倒不必如此。”梁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昨天还有说有笑的,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就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这对主仆了吗?

“既如此。”沈晚月微微点头,倒也不客气地直接就收回了,“那么小女子就此别过。”

说着,也不管梁铮什么反应,拉着香云就往不远处地车马行去了。

她是必须如此……

因为她赫然发现,和这位“公子”在一起越久,自己的心就会陷得越深。

可她更知道自己是许了人家的……

所以才必须当断则断!

所以就在这里,她将自己曾经梦想过的,另一个不可能的未来,给割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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