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得益于梦里那个医学院学生的经历,他尝试着用那些知识来诊断自己的病症。
首先,他确定自己不是傻子,或许梦醒之前的确是个傻子,但现在他不是。
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身体个别部位控制的并不好。
但这并不影响自己的大脑。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轻轻摩挲凸起的喉结。
他无法开口说话,他没有语言能力。
他尝试着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可每次发出来都是破风箱的“嗬嗬”声。
他闭上眼,沉下心来细细思索。
在那个梦境世界里,医学专家将哑巴的成因分为两个方面。
一种是先天性造成的,如遗传或是母体怀孕时造成婴儿的先天性缺陷。
另一种则是后天形成的,某种疾病引发的并发症、大脑刺激或是遭受意外等。
他睁开眼,木呆的眸子怔怔的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
他需要确先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先天有缺陷,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知道自己出生时有没有啼哭。
可惜,在他所有能回忆起来的十四年的记忆片段里面,从来就没有他的哭声和笑声。
他即便是伤心的哭,也是干嚎,像受伤的野兽一样。
即便是开心的笑,也只是“嗬嗬”,像破了风的风箱。
老实说,他实际都怀疑那十四年里,他的哭和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即便是真的发生过,也毫无疑义。
因为对一个傻子来讲,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又为何而笑。
哭和笑,只是他身体受外界刺激后原始的本能,而不是正常人的情感意识操控。
他虽然无法发出声音,但可以写字。
虽然他作为钟府痴傻儿,从没有进学过一天。
但托梦境世界的福,他会写字,只是写的是简体字,他不确定这里人们能不能看懂。
但不论怎样,他都要试一下。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对脑子里十四年来形成的记忆片断心存疑虑,她的父母,姐弟,真的像记忆里那么厌恶他吗?
虽然这到处散发着霉味的破败住所和待遇都清楚无疑的告诉了他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亲身验证一下。
于是在他能下床之后,他挣扎着身子,不顾念夏的劝阻,倔强的往上房走来。
一路上丫鬟仆妇们轻视的目光和唇角的讥笑让他心里越来越沉,以前他为何从来没有留意到这些人的目光?
他闭上眼,心里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那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十四年呀!
毫不意外的他被粗壮的守门婆子拦在院子门口,那婆子布满横肉的脸上虽然带着谦恭的笑容,眼睛里却有着毫不掩饰的蔑视。
那些衣着光鲜,进进出出禀事的丫鬟仆妇们都像看猴子一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他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衣服,青色直裰因为浆洗过多次已经变成青灰色,袖口和下摆已经磨破,露出一片片线须子。
他怔了怔,幸亏他有一张木然呆板的脸和毫无光彩的眼球,能够很好的将他内心的窘迫和不适遮掩住。
念夏此刻正一脸献媚,好话说尽的让守门婆子帮忙通传一声,甚至把她刚发的两百文月钱都拿出来,可仍然砸不碎那婆子脸上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