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浅淡,鸟儿潜在树荫里低鸣,山林间的风清清凉凉的,夹杂着树叶的香气和不知名的野花香,轻轻柔柔的,似乎连闷热的夏天也凉爽了许多。
南屏县,是个偷香窃玉的好地方。
二人乘水路一路顺水南上,夏日骄阳,热气愈发浓重,蝉声在岸边逐渐渐厚,让小绣极易困倦乏累。
午后方过,南屏县碧波荡漾的清湖岸边,半湿石拱桥上已经熙熙攘攘,人头躜动。
湖面的画舫里隐约传来了莺歌软语,媚笑如丝,夹杂着鼓乐飘飘,笙箫细细,声调甚是柔婉,入夜还尚早了些,四面八方就弥漫了纸醉金迷的味道,只怕有心人稍不留神,便会在这女子的温柔窟舍了命。
落日渐渐西斜,将弥留的金光洒在湖面一艘缓缓飘荡的乌船之上,细碎的夕阳红光仍旧刺目,照进乌船的小窗里,惹得斜倚在船舱软塌上的苏晋斋微眯起了狭长的眼,只是他的瞳里绞弄着化不开的默然和冷冽。
“这日光可真讨厌。”
小绣从苏晋斋的袖子里窜了出来,轻盈的落在船舱里化成了人形,连日里的水路让她有些倦怠,她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侧眸瞥了一眼无甚情绪的苏晋斋,殷红的小嘴止不住的抱怨:“没吃上蜀城的酸辣骨头,又没睡个好觉,连日子也过的没滋味了。”
苏晋斋维持那个姿势许久微动,眉宇间的神色未有多大变化,小绣却忿忿的闭上嘴,觉得自己还真是太善于察言观色,苏晋斋的脸面已经面瘫到如此地步,她竟然还能从中看出不耐烦的神色。
小绣一直都很想吃上一口蜀城的酸辣骨头,他二人离开蜀城之前,她的双手死死的抱着一颗老树不肯撒手,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任凭她如商量哀求,祈求讨好,苏晋斋仍旧不为所动,不仅没有吃上酸辣骨头,还被他无情的封了口。
小绣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遗憾,神色都低靡下来,瞬息间她又晶亮起双眼,好在南屏县的十眠果子酒香醇的紧,她一定要尝尝味道。
软榻上苏晋斋却忽然讥唇的开口,声音低沉冰冷:“你最好死了这条心,那酒男人喝得了,女人喝不了。”
小绣对他撇了撇嘴,这苏晋斋那双眼像钉子似的,似乎能看穿她内心,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转眼间,小绣眸心精光一闪,起身走到从苏晋斋身旁,俯身在他身后胡乱的翻着。
苏晋斋脸色难看的紧,正欲抬掌将她打回原形,却见她翻出他的包裹,拿出一件他的提花白绸的长袍就往自己身上套。
苏晋斋缓缓垂下手掌,微皱了眉头道:“你这是作何?”
小绣穿着苏晋斋的衣袍,像个偷穿大人的孩子似的,笑弯了一双眼,跟月牙儿似的清亮,她昂首对他道:“当然是去喝男人能喝的酒。”
苏晋斋脸色一黑,索性转过头去,不想搭理她。
忽然,不远处的画舫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吵嚷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嚎和咒骂,惊动了二人。
小绣诧异的提起垂在地上的袍尾,将头从小窗里探出去,见不远处的那画舫里,甲板之上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耳朵不停的咒骂,身旁的丫鬟则不停的抽打着画舫里的姑娘,彼时骂嚷,哭闹绞作了一团,惹人心烦。
小绣微微蹙了眉头,也颇有些愤慨道:“这男子也真是,放着家中妻儿不管,竟然出来寻欢?”
苏晋斋却难得的接了话,话中讥嘲:“那男子本就浪荡不堪,那家妻也是个母老虎,倒是绝配。”
苏晋斋的嘴向来阴毒,小绣撇了撇嘴,偷偷的对他做了个鬼脸,转念一想,她又转了转黑亮的眼珠,从小窗走到软榻旁,微微凑近了他,郑重道:“法师,你将来娶妻,就娶故梦姑娘那样,即温柔又和善。”
苏晋斋眼角露出一丝不耐烦,斜视她一眼,冷声道:“我不想娶妻。”
小绣闻言如晴天霹雳,诧异的睁圆了杏眼,不可置信的道:“法师,你莫不是要出家当和尚?”
苏晋斋心头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戾气一下子窜到了头顶,他愤然的坐起身,拳头捏的死死的,才没有一掌劈向她,强忍下怒气,他咬牙道:“我不喜欢那样的姑娘。”
小绣闻言更加睁大了双眼,颤都着伸出细长的手指着他,惊疑道:“法师,你莫不是……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