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看着那更夫傀儡一般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脸色凝重了下来,小绣抓着他的手臂,不解道:“封琴?”
阿蛮眯着眼道:“咱们也去看看。”
二人走进道观大门,放眼望去,这里的人还真是多,人山人海,几乎花锦城里的人全部倾巢而出,把这道观内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
“云浮她是想干什么?”小绣探到每个人脸上的都涌动着悲伤,似乎对云浮要封琴之事不能释怀,她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云浮忽然封琴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下去就知道了。”阿蛮揽过小绣的腰身隐在人群当中,仔细的观察着,突然,耳畔嘈杂的人声陡然一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道观内的石坛之上忽然落了一把琴,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然后,半空中簌簌掉落下来无数的斑斓花瓣,霎时间漫天飞舞,飘飘忽忽地随风而动,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又似天女撒下的仙花。
而云浮就在这落英缤纷中,衣衫袅袅的缓缓落地,身上被正午的日头镀上一层金光,娇躯轻落如花枝微颤,黛眉微扬,顾盼流溢,仿如一枝初绽的花儿,犹带微露,又好像误入凡尘的仙女下凡。
满城百姓无不在欢呼,膜拜着:“仙女下凡了,仙女下凡了!”
云浮落在琴后,美目在众人身上一一流转,嘴角轻轻勾起笑容,纤纤十指落在琴弦之上,曼妙的琴声便流泻而出,宛转动荡,无滞无碍,指尖灵巧地挑拔四根琴弦,就好像是拨弄在人的心弦之上。
所有人都听的痴迷,似乎在这种惬意的琴声下可以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小绣的意识也有些迷离,那琴声仿若咒语在耳边回响,她眼前视线开始模糊,身旁的阿蛮她也渐渐感觉不出,感官里只剩下面带微笑的云浮,和在子牙琴弦上弹动的指尖。
渐渐的,渐渐的,眼前之景变了,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如困在一片朦胧的梦境当中,然后随着耳畔的琴声猛然一簇高昂,小绣陡然一激灵,双目一震,她看清了眼前之景。
她此刻落足的是一座木屋矮墙,篱笆小院之内,身旁一棵粗壮垂柳摇摇曳地,随风扭动,小绣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四处张望,这里竟然是沈须归的家!
小绣有些迷惘,她怎么会来到了此处?
屋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先是莹白的一角衣尾,然后伸出一条修长的腿,目光渐渐而上,一张一如初见的脸,清隽卓然,神色淡漠,似从清淡的水墨画中走出。
小绣双目一滞,红唇微张,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脸,可她一眼瞧着,就知道那个人是苏晋斋。
苏晋斋抬头看了一眼庭院内立地如杵的小绣,便淡淡的收回眼皮,一甩衣尾坐在门口的石阶之上,手中拿着一块苏绣手绢仔细的擦拭着骨剑剑刃,始终未言一语。
“法,法师……”
小绣的眼瞬间就红透,泪水夺眶而出,是苏晋斋归来了,是他回来了,可是阿蛮呢,阿蛮去了哪儿?
“你还知道归来,就知道贪玩,蝶妖就藏在不远处,你就不怕被她吃了,当做口中餐?”
他抬起头凝望着小绣,是她熟悉的乌黑瞳仁,只是那双眸子,始终是淡漠的神色,清粹冷冽如秋夜寒露。
小绣哭的更凶了,抬起手掩盖住了双眼,哭的肝肠寸断,苏晋斋有些不耐的蹙起了剑眉,缓缓收了骨剑,抬腿向她走去。
二人咫尺而立,苏晋斋冷凝如冰的眼里终于是漾起了波澜,看着小绣眼角不断滚落了泪珠儿,他的眼角眉梢似乎是染了一丝笑意,抬手拽出她盖在眼睛上的手,屈指敲在她的额头上,竟是一掌将她拍回了原形。
他将她抱在怀里,揉弄着她毛发,轻笑道:“你这狗儿,思绪简单,还学人家掉眼泪,当真是顽劣淘欢,让人头疼。”
说罢,他抱着毛绒绒的狗儿小绣弯身坐在石阶之上,一边向后微仰头微晗双目,一边抚摸着她的毛发。
他垂落的墨发落在怀里的小绣身上,酥**痒,竟是那么真实。
他熟悉的气息,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让狗儿小绣渐渐不在悲伤,她眨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难道,一切又回到了以前?
还是之后种种才是梦幻一场?
小绣抬眼看着屋檐上的一方天幕,几丝薄云,脸颊上是细细软软的风抚,四周没有车马喧哗,也没有嘈杂人声,只有风吹垂柳的轻吟。
熟悉的景,熟悉的人,熟悉的静谧,让她在伤感中竟然也感觉到了几分心安和沉静。
这也许,是小绣心中最渴望的一片柔软,彼时,她要的不多,不会贪婪他的爱,而苏晋斋,并无那么多苦楚,也没有那么多无奈。
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当个宠物陪着他,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