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那对称不上温润细滑的手,骨关节有些粗大,一眼看去就是做过粗活的,可就是这样一双手让她感觉到温暖,她猛地抬头看向背光之人,首先入眼的却是少女秀美的轮廓。
“囡囡……”她急切地呼唤着,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灵魂的叹息。
陶姚一愣,她没想到鲍芙的情绪低落是因为思念女儿,这一刻她似乎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失女的妇人,但她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于是,她轻声道,“鲍姨,是我,陶姚。”
淡淡的六个字,鲍芙听进耳里似乎有些失落又似乎有些释然,总之,说不出的复杂之味盈然于胸。
是啊,她的囡囡怎么可能会出现呢?当年遍寻找不到的人,也不会在十多年后突然现身,之前都是她的错觉罢了。
很快,她就将这些复杂的情绪锁了起来,她重新扬起了笑容,反手拉着陶姚坐到自己的身边,这个女娃很对她的眼缘,怪不得她只是一句话,自己就能平复心情。
“都怪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没注意到陶姑娘来了……”
陶姚轻摇了摇头,“没事,鲍姨无须自责,应该是我擅自闯了进来,应该让人先通报才是……”
“没的事,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鲍芙急忙强调道,然后又用舒缓的语气道:“原本我还想着今天去你诊所看看的,没曾想你就来了,我们倒是把事情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想到与对方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的脸上又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鲍姨笑起来真好看。”陶姚不禁开口道,“比刚才好看得多。”
鲍芙从善如流地道:“那我以后多笑笑。”她看到手中还握着平安锁,于是不着痕迹地收到袖子里面。
陶姚早就注意到这个银制的平安锁,或许因为主人时常的抚摸,这个平安锁上泛着一层亮光,这么一个小物价应该是婴儿所用之物,不用猜,应该是叶家小姐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没想到鲍芙会贴身带着。
也对,鲍芙对这个女儿如此思念,对她遗留之物应该也会十分珍惜,不过眼下她假装看不到鲍芙的动作,也不去提鲍芙失去的女儿,这些话题除了徒增伤感以外毫无益处。
她努力想了些让人高兴的事情,不由得想到田大嫂带回来的信息,她又扬着笑脸道:“鲍姨是永安侯夫人吧。”
鲍某并不意外陶姚知道她真实的身份,毕竟陶姚与傅邺的关系匪浅,知道她并不奇怪,于是她笑着点点头,算是第一次在陶姚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或许出自于心底的信任,她是完全不怕陶姚知道后会对不利,看到这小姑娘,她就是这么有自信。
“那我带来的消息你知道后肯定高兴。”陶姚高兴地道。
鲍芙一脸懵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陶姚却是凑近她,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耳语说,“鲍姨,我有令公子的消息……”
只一句话,鲍芙扶着陶姚的手就是一紧,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地看着陶姚,虽然没有出声,但那双眼睛却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鲍姨,别急,听我细细道来。”
陶姚反过来轻拍她的手,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就将田大嫂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给鲍芙知道,当然她没有带上自己对叶凛的私人情绪,只是平铺直叙让鲍芙知道她的丈夫与儿子都平安。
“他受的伤是不是很重?”到底是母亲,鲍芙对于建功立业什么的其实并不狂热,她也像天底下最平凡的母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平平安安的。
“军队里面有药,想来应该是无碍的。”陶姚只能这么回答,就叶凛那次从这里出发时所受的伤来说,他受的伤并不轻,但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面,他也只能选择继续前行,这是他生来的使命。
鲍芙自然也明白陶姚话里的意思,千里之外的她除了担心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帮助到儿子,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拖后腿,“知道他们父子仨都平安进京去,我这颗心就放下了一半,其他的就看老天爷如何安排了。”
她有些情绪低落,就像当年那样,她以为可以救女儿,结果却是将女儿弄丢了,午夜梦回之时,她一千零一次地质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认为那是个好主意?若是她坚持与囡囡在一块儿,或许就不会有那样的人间憾事发生了。
“鲍姨,你要对他们有信心,不瞒你说,我曾在青云镇上见过叶侯爷一面,他看起来十分刚毅,你应该相信他的本事才对。”陶姚见不得鲍芙这样的情绪,故而说些话坚定她的信念。
鲍芙又笑了起来,追问她是什么时候与自家丈夫见面的,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等。
陶姚也没有隐瞒,把当初见面之事简单说了说,当然她还暗搓搓地向鲍芙打小报告,说的是叶凛欺负她的事,然后叶侯爷如何为她出头之类的,不过叶凛毕竟是鲍芙的亲儿子,她的小报告也打得点到为止。
鲍芙却是听得大笑起来,因为陶姚说得有趣,倒是将本质上的矛盾给弱化了,所以在鲍芙听来只觉得自己儿子调皮,并没有体会到自己儿子本质上的恶劣,以及对陶姚的不尊重,因而她才道,“回头我好好说说他给你出出气,这小子皮可结实了,打不坏的,你啊千万别在他爹面前可怜他,就该让他挨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