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吴旷知道,那只是错觉,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认为秦国的皇帝是柔弱的。
“陛下!”他屈膝下跪,行礼道:“臣吴旷见过陛下!”
颜景白挥了挥手,道:“起来吧。”
然后让人给他赐座。
“事情进展的怎样了?还顺利吗?”颜景白并没有和他客套的意思,直接进入正题。
吴旷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慢慢的打开,将里面包裹的好好的一本册子呈到皇帝面前。
颜景白随意的翻了一下,然后道:“你简单的说一下吧,这些记录朕看不太懂。”
皇帝直言不讳,吴旷也不意外,只是神情间更恭敬了些,他道:“陵城虽然只是个小城,但土地肥沃,每年的粮食收入可观,于臣的实验也大有益处。臣研究多年,水稻双收的理论是成功的,但实际成果如何还要等到下半年才能知道。”
颜景白沉默片刻道:“这方面你是专家,此事朕既然全权托付与你,便不会出手干预,朕只要结果!”
“臣遵旨!”吴旷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一事要告诉陛下,倘若试验成功,也不是任何地方都能适用的。”
颜景白淡淡道:“朕知道,但只要某些地方能够一年两收也已经很好。”
至少能够多养活一些人。
吴旷确实是个人才,能够让他碰上,是种幸运。
颜景白忽然就觉得即使这个世界不是历史上的那个世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这里的诸子百家比历史上的万能多了。
就拿吴旷来说吧,在这样落后的条件下,这位农家的优秀人才竟然真的将水稻双收技术给研究出来了,让他不得不佩服他的智慧。
诸子百家,诸子百家,这百家里面肯定还有更多的人才吧,如果可以为他所用颜景白晃了晃脑袋,他知道自己想多了,最近几年,墨家虽然看着低调,可暗地里却一直没有消停呢。
就在颜景白和吴旷谈论着农业方面的事情的时候,一个腰悬利剑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头盔被他摘了下来拿在手中,一滴滴的水珠顺着鬓角流淌而下。
看到进来的青年,颜景白微笑着招了招手,道:“韩卿回来了,都安排好了?”
韩信走近两步,行礼道:“一千铁甲军入城,保护陛下,剩下三千城外扎营。”
颜景白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无需告诉朕。”
顿了顿,他又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来朕这里用饭,朕给你介绍吴卿认识。”
韩信扫了吴旷一眼,再次行礼退下。
吴旷看着消失在门边的背影,难得有些惊讶的说道:“这位就是当年一剑破匈奴的韩信,韩将军?!”
颜景白点头。
吴旷感叹道:“果然是个英雄般的人物!”
颜景白淡笑,当年听说石之轩带回了一个人,而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兵仙韩信时,他简直惊掉了下巴,邪王就是邪王,非同凡响,第一次出门就给他带回了这么个大礼。
惊喜之下,他好好地在床上犒劳了他一回,而韩信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几年时间战功赫赫,在朝堂上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如果不是这几年战事少了,而他的精力也放在了民事上,估计韩信的官职升的还要快,但即便如此,与匈奴的那一战也让他声名赫起,与蒙恬一起,被称为帝国双壁。
颜景白并没有在陵城呆多久,两天之后,皇帝的车队再次启程,往咸阳而去。
这次出巡,将近四个月时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颜景白看着从咸阳寄过来的第八封信,难得的柔和了眼眸。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惨叫划破荒野,那支冷箭来的悄无声息,狠狠地钻进一个秦军的身体,鲜血飞溅,凄厉的叫声让全军瞬间戒备起来。
“保护陛下!”韩信大喝一声,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在夕阳之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嗖嗖嗖——”无数利箭从四面八方往这边射来,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道箭雨。
韩信并不慌张,他长剑一指,高喝道:“盾!”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训练有素的秦军已经纷纷用自己手中的盾牌竖起一面坚硬的防护墙,将那辆唯一的马车紧紧地护卫在其中。
箭雨落下,大多数都被盾牌挡住了,但还是有一部分秦军中箭落马。
毕竟,这场袭击来的太突然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轮箭雨过后,无数巨石从山坡滚落,不幸被砸中的秦兵惨叫声过后,一下子变成了肉泥。
韩信长剑一挑,拨开从天而降的石块,他的眉心微微皱起,此处并不利于防守。
他纵身一跃,高高立于马背之上,环目看向四周。
从高处滚下的巨石让秦军有些乱了阵脚,但紧紧护卫在马车边的盾墙却没有一丝动摇。
巨石之后,一声长啸直冲天际,然后杀声震天,无数人影挥舞着兵器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人影好像很多的样子,但韩信却知道,对方人数不可能太多,否则的话秦军不可能探测不到,当地官府更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察觉。
忽然,他的目光与一道犀利的眼神对上,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人,头发散乱,一身紫衣,过远的距离让他并不能看清对方的具体面貌,但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一股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彪悍到让人窒息的杀气!
韩信还剑入鞘,拿下了挂在马上的弓箭,搭弓拉箭,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那人的眉心。
“嗖——”夹裹着真气的箭穿过战场,闪电一般向那人射去。
韩信并没有看这一箭的结果,他身形一闪重新坐回马背,大喝道:“铁甲军保护陛下,其余人等随我攻击,歼灭敌军!”
两队人马碰撞在了一起,韩信猜测不错,对方人数绝对不超过一千人,虽然一开始的攻击,秦军损失不小,但要收拾一千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该松了一口气的,可韩信却轻松不下来,他隐隐的觉得事情还没完。
咚咚咚!大地在震动,当那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秦军的视线中时,饶是这些见惯了生死,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士兵,也不禁彻底愣住了。
那是一只奇形怪状的猛虎,全身上下由机括控制着向战场而来,咚!它每走一步,大地便颤抖一下,庞大的身形让人战栗。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穿着铁甲的秦军在它面前脆弱的就像一只蚂蚁,爪子一挥,尾巴一扫,便被拍成肉泥。
韩信大惊,他拉着缰绳一踢马腹,大吼道:“保护陛下!突围!迅速突围!”
他领军回撤,却在靠近皇帝车队的时候面色苍白。
一队队的铁甲军纷纷拿着武器对着车顶,那里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正屈膝坐着,只见他带着一点好奇一点戏谑的拍了拍车顶,道:“这里面坐着的就是秦王嬴政?!”
闻言,韩信几乎吐血!
☆、第126章险境
战场上鲜血飞溅,从来都战无不胜的铁甲军在那只庞大的机关兽面前竟不堪一击,只是片刻的功夫几千秦军竟去了小半。
人力在机关面前竟是弱小如斯,哪怕韩信用兵如神,也无法阻止逐渐往自己这方倒下来的战况。
何况他现在也未必还顾得了正在和地方厮杀的秦军。
韩信尽量让自己维持冷静,对着车顶上的少年喝道:“你是何人?!”
少年嘻嘻一笑,道:“你都不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
韩信气绝,却因顾忌着马车中的颜景白不敢轻举妄动。
似乎明白地方的顾虑,少年笑得更嚣张了,他甚至站起身子,在车顶上跺了跺脚,眼神挑衅的看向韩信。
越是愤怒,韩信反而越是冷静,他目光阴冷,整个人身上爆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杀气。
围在车边的铁甲军亦是面露愤怒之色,眼中凶光直冒,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少年先是缩了缩脖子,然后又不甘示弱的冲着底下的人做了个鬼脸,他叉着腰刚要说话,就被一声炸雷一般的高喝给打断了。
“快动手,别玩了!”
话音刚落,韩信已经纵身而起,手中长剑毒蛇吐信一般向着车上的少年刺去。
但他到底没有成功,一杆长枪从斜方窜出,挡住了他的攻击。
剑刃上传来的巨力让韩信右臂一麻,虎口已经迸裂开来,他眼底闪过一抹讶异,这人好大的力气!
而就在韩信被人缠住的功夫,原先站在车顶的少年已经身形一闪,坐在了马车前,原先赶车的秦兵被他双手一拍,已经跌下车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少年坐在原先车夫坐的位置,拉住缰绳用力挥鞭,由四匹马拉着的黑色马车已经箭一般的飞奔了出去。
秦军不敢射箭,怕伤到车里的皇帝,只能拍马追在身后,可是,很快的,一个庞大的身影拦在了他们面前
马车越来越远,在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与韩信对峙的那人忽然枪尖疾闪,用比一开始快了几倍的速度连刺韩信周身。
铛铛铛!巨大的力道让韩信连连后退,最后一下时,闪着寒光的枪尖点在狭长的剑刃上,长剑再也无法承受如此重负,哐当一声,断了!
那人并不乘胜追击,而是骤然抽身后退,身形腾挪瞬间远去,只有豪爽的笑声回荡在战场上,“秦国韩信,你我下次再战!”
韩信面色铁青,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断剑上,嘴角缓缓地溢出一缕鲜红。
荒野中,古道上。
一辆马车如闪电一般飞驰在风中。
忽然一声长啸响起,马车渐渐的慢了下来,不到片刻功夫,一道紫色的身影纵身而来,在靠近马车的时候,足尖轻点,身子一扭一转,一下子落在了赶车的少年身边。
紫衣之人面貌俊朗,身形高大,如果不是眉宇间残留的一点青涩,恐怕所有人都会当他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
他刚一坐下,就从腰间摸出一个酒囊,他拔了塞子,对着嘴仰天就灌,动作豪迈,举止洒脱,末了,他大赞一声:“痛快!”
少年白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抢过酒囊也喝了几口,这才道:“你的那帮子军队呢?”
“大概是全军覆没了吧。”项少羽声音淡淡。
荆天明沉默。
项少羽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秦军铁骑无敌于天下,这次能够成事已经是侥幸了。”
“都是他害的。”荆天明回头恶狠狠的望着马车,然后撞了撞身边之人的胳膊,道:“你有没有见过秦国皇帝?”
项少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荆天明的眼中带了一点好奇,他伸手打开车门,道:“那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位秦国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车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支冷箭遂不及防间向少年胸插进去。
那箭离得很近,让项少羽救之不及,眼看对方就要毙命箭下,荆天明生死关头反应极快,双腿一蹬,整个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冰冷的箭与他的鬓角擦肩而过,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
砰砰两声巨响,两道黑影鬼魅一般从车中蹿出,向着项少羽和荆天明两人攻去。
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武功很高,并不在两个少年之下,项少羽二人一时间竟然脱不开身。
修长的手指扶上车门门框,白皙的肌肤衬着那截黑袖更加的黑白分明。
颜景白站在车辕上淡淡扫视一圈,而后在项少羽二人惊异的目光下拉住缰绳,想要驱车离开。
马车渐渐的动了起来,颜景白的赶车技术虽然不怎么样,但好在还能走。
项少羽和荆天明想要前去阻拦,无奈被黑衣人缠住了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逐渐离开,那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项少羽咬牙,突然长枪一抖,向旁边对付荆天明的那个黑衣人刺了过去,那人无奈之下,只能回剑格挡,而项少羽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左臂上一条长长的划痕就是他半路扔下自己的对手所留下的记号。
“去追他!”项少羽一声暴喝,闪身就拦在了荆天明面前。
黑衣人急了,攻势越猛,而项少羽哪怕自身受伤,也没有退上一步。
荆天明眼眶一红,狠狠跺了跺脚,然后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冲去。
近了,更近了,荆天明纵身而起,整个人如一只鹰阜一般,向着马车上的人扑过去。
颜景白冷笑,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弓弩,冰冷的箭对着半空中的人,轻轻扣动机括,便射了出去。
荆天明大骇,只一眼,他就瞧出了那是非攻,几年前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从他手中抢过去的非攻。
半空之中无处着力,他只能尽量扭动身子,避开身上的要害,但这伤肯定是要受的了。
他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但关键时候,一柄木剑呼啸而来,挑开了那支冷箭。
百步飞剑——是剑圣盖聂。
“大叔!”荆天明惊喜之极。
盖聂来了,一切就已成定局!
颜景白站在马车边,荒野而来的风将黑色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两个石之轩放在他身边保护的暗卫已经死了,死在卫庄的鲨齿剑下,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但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他的脸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慌乱,目光平静无波。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秦王嬴政。”卫庄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颜景白望着他手中血迹未干的剑,道:“这是鲨齿,你是卫庄?”
“陛下眼光不错。”
颜景白将视线从剑上移开,看向他身边的男人,淡淡道:“剑圣盖聂。”
盖聂叹息一声,拱手道:“多年不见,陛下别来无恙。”
“不大好。”颜景白直言不讳的说道:“现在朕已经逃不掉了,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朕?”
盖聂微微一顿,道:“还请陛下跟我们走一趟。”
颜景白嗤笑:“朕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么?!”
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颜景白与卫庄、盖聂二人一直坐在马车中,并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地方。
大概在傍晚的时候,几人下了马车,重新换了一辆最普通不过的牛车再次上路,这次并没有走很久,天黑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所民居,与寻常人家并无不同,但当颜景白跟着几人走进去的时候,却看见里面站了十几个人,再加上他们这一行五人,这座狭小的民居几乎挤得满满当当。
灯光摇曳,几乎是在他踏入门槛的瞬间,十几道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他身上。
仇恨,审视,探究,愤怒,各种各样的目光不一而同。
“他就是嬴政?”首先开口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的眼神显然不是和善的,语气中带着怨愤。
“范师傅。”项少羽走了过去,安抚性的握住他的手,道:“他就是嬴政。”
锵!带着寒意的剑直直的抵在颜景白的喉间,高渐离冷声道:“既是嬴政,便该死!”
刚刚还有些闷气的屋内,瞬间冰寒无比,好像掉进了冰窟。
颜景白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对方,并无惊慌躲避之意。
一直坐在一旁的张良见状,忽然走了过来,他按了按高渐离拿剑的手,略带好奇的问道:“陛下不怕?高先生是墨家第一高手,他的剑可是从来都不会偏的。”
颜景白冷声道:“你们既然费尽心思的将朕带到这里,而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杀掉朕,显然是有别的目的,在目的没有达到前,朕的这条命想来还是安全的紧的。”
“陛下果然是个聪明人!”张良拍手赞道:“既如此,便暂且委屈陛下了。”
咸阳宫。
暗卫的消息比韩信残军早了半天到达石之轩手上。
当接到消息时,一股嗜血杀意爆发而出,整个宫殿入坠冰窟,殿内伺候的宫人纷纷匍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几年的时间,足以让宫内所有人明白,这位王君殿下有些时候是个比陛下更加可怕的存在。
比如说现在。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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