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士出身的丛兰也是学识渊博之人,他能肯定古文典籍中没有出现过这三个词。
丛兰此刻很想站起来问问吏部左侍郎张璁这三个词是何含义,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因为大明朝的官场规矩告诉他这里是京师,他奉旨进京习学治国之道,首先要做的就是恪守规矩,恪守吏部左侍郎张璁提前说明的上课规矩,即上课必须举手示意得到讲师同意才可发言。
丛兰举起了手,说实话,他内心对于这种上课方式也感到很惊愕,他小时候也是上过私塾的,但基本上是一间屋子几条案桌,先生摇头晃脑地在上面念,学生摇头晃脑在下面跟着读,中间挂着至圣先师的画像。
可哪里像现在这样,一间一侧高一侧低有阶梯教室,每级阶梯上是一长排木桌和条凳,一次性可以做几十甚至上百名学生,因为讲课的先生在阶梯最低的地方,总给丛兰一种自己学生反而俯视老师的感觉,弄得丛兰很不适应。
但无论如何,这是朝廷的安排,丛兰也只能认真听课。
张璁见丛兰举手,便也示意丛兰站起来说话。
丛兰站了起来,向张璁先行一礼:“敢问先生,不知人权、国家、分权三词出于何典,是为何义?”
张璁现在负责教授国家行政学院进修官员的政治学,丛兰自然也就以先生称之。
不过,张璁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国家行政学院的教师而托大,毕竟丛兰在官阶上还比自己高一品,便笑道:
“丛公请坐,这三个词出于御口,无典可查,至于何义,张某待会儿会细细讲之,望诸公细细听之,但需听张某讲完后才可举手发言,不然无法讲完,待张某讲完后,会给你们留出时间询问议论。”
张璁说着就开始讲解起来。
而丛兰心里已经开始犯了疑:“无典可查,出自陛下之口?陛下之言亦可作圣人之言而教之?”
不只是丛兰一人感到惊愕,其他来国家行政学院的的官员也感到惊愕,他们从来只知道读书当习圣人言,可从来不知道圣人就是皇帝陛下,要习皇帝陛下的言啊。
但是,摄于皇权之威与伦常之序,他们也不敢轻视也只好认真地听着。
可丛兰等文官越听越是惊骇,他们惊骇的是陛下居然会提出这些言论,不由得心想,陛下为何要强调人权,难道陛下是要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意识到自己也有权利?那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圣人言作何理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要讲究这人权的话,那岂不是要让我们抗旨从死?陛下这是要让我们造他的反吗?
丛兰觉得这个理论很荒谬,但又觉得有些道理,但这里是京师,在自己面前授课的是陛下宠臣吏部左侍郎张璁,他也不敢说不听,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去学习。
其实,这也不怪丛兰等文官感到惊讶。
毕竟这种开启近现代文明的启蒙思想在历史上也是经历了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的漫长时间建立成熟起来的。
在相信君权神授的这个时代,谁也不会想到君权是民众授予的这个概念,甚至也没想到国家这个概念,乃至国家是由民众组成的这个概念。
丛兰等文官有很多疑问,也一下子仿佛收获了许多,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王朝之外还有国家这个概念。
“王朝是属于皇室的,而国家却是属于所有人的!王朝之事,君臣等肉食者谋之;而国家之事,则是由天下人谋之,匹夫亦有责任!”
张璁的话让丛兰等进修的文官很受震撼,他们从接受教育以来所学者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说实在的,他们从未想过王朝与国家的关系。
在他们看来,为朱明王朝效忠是因为自己是朱明之臣,是守本分,但如果自己是前元之臣,为前元皇帝效忠也是本分,但他们没想到,今日自己才知道原来王朝之上还有个国家,这个国家名之为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