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骄傲的少年,未曾受过任何的挫折,总以为自己想有的,便一直会有。
但是他发现,原来这是不可能的、
骄傲让他做不出在她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去抢亲的,他害怕自己进入那城,多看她几眼,便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的带走他。
他失魂落魄的投入战争中。
而在这段时间,王都也发生政变,他的那个父亲竟然成为了乱臣贼子,想要谋求帝位,并且成功了,于是他便一下子从世子成了皇子。
而在冰海战斗的时候,他被属下背叛,被困在冰海里,他身受重伤,一个人躲在山洞里,在迷迷糊糊中,他又遇到了她。
她升起火,温暖他的身体,带着酒灌入他的喉咙,等到稍微暖和了之后,便掩盖了所有的痕迹,背着他,逃出这片冰海。
她将他保护得好好的,将所有暖身体的酒都灌入了他的嘴里,但是出了这片九死一生的冰海后,她的腿便冻坏了。
大夫告诉他,她这一辈子,大概很难有站起来的希望了。
他不信。
他看着熟睡中的她,决定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让她站起来。
他要她的阿蓁像以前一样骑马徜徉,她本来便是个喜欢自由的女孩子。
没有大夫能治好,那么他便自己走向学医之路。
他本来天赋极高,又遍访隐世医者,到了后来,集百家之长,真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带着所有的希望返回。
返回的时候,却见她一身缟素,她家里所有人都在战争中死去了。
他不敢问她的父亲,不敢问她打小定亲的那人,心中自责不已,他希望她永远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呀。
但是事情永远不会像这样。
他替她治好了腿,接着,他的父亲便下旨封了他为太子,并且为他定了未婚妻。
这个消息出来的第二日,尹蓁便不告而别。
这个时候的他,经历战乱,经历背叛,早就满身风霜,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管天不管第的少年郎了,他父亲的皇位并不稳,他更是随时随地面临刺杀,他如果强求将她留在身边,反倒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于是他派人,暗地里保护她。
他拒绝了婚事,被他父王责骂,身为太子,子嗣之事向来是重中之重。
他沉默,只是摇头。
余生没有阿蓁,他忽然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默默的关注着她,不敢去打扰她,听到她平安的消息,便觉得任何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这段时间,国家之间的皇权更迭实在太正常不过,最短的一日帝王,只当了二十一天,相比较而言,他的父亲算当得比较久的。
但是生在权利之中,必将被权利所反噬。
他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这个宿命。
他的父亲被割下头,挂在了城墙上,即便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是身为人子,又岂能不去?
他单枪匹马冲入王都,抢下了生父头颅,其实皇权本来就是这样,一旦你迈出那一步,便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胜者为王,要么败者为寇。
毫无疑问,他父亲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仇恨的,而要对阶下囚的儿子赶尽杀绝,想来也是权利的正常操作。
但是没想到,新帝如此看得起他,竟然给他埋伏了一支万人的军队,他是绝对不认输的,但是到了最后,也只能苟延残喘,全身是伤,就在他准备赴死的时候,整个王都突然震颤起来,整个城墙开始崩塌。
有人炸城!
新帝惊慌不已,急忙派人去查看,然而在城池崩塌的声音中,一人闯入惊慌的军队中间,将他往马上一拉,然后便冲了出去。
他眼睛已经被血给占满,看都看不清楚,但是当他在马上,闻到她的气息的时候,仿佛黑暗里重新有了一道生命之光。
他昏迷了很久,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几只猫在屋子里玩,争着一只小毛球。
黑猫,波斯猫,还有已经长大的三只小猫。
门外的花开得正好,花香四溢,此刻安宁平静,反倒衬得之前的惨痛都是一场梦。
而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阳光被挡住,他抬起眼看去,愣在当场。
她靠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药碗,笑着,似乎仍旧当时:“我救了你,你要怎么回报我?”
怎么回报?
他一时之间被她的笑所震慑,脑袋还处在空白中,有些呐呐的道:“把命,给你。”
他现在,只有这一条命了。
尹蓁站在那里,手微微一抖,笑了笑:“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
仿佛天上落下一个大铁锤,锤得他头昏脑涨,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你,我……”
结结巴巴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阿蓁笑笑:“我救了你,要你以身相许,怎么,不愿意?”
怎么能不愿意。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三媒六聘,他曾经想给她的所有的婚礼都没有,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两个人成了亲。
她看着他,道:“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崔余崖顿了顿,垂下眼眸:“你不是有定亲的心上人吗?”
阿蓁一愣,笑容里带了些恍然:“我没有心上人,我只有一个亲哥哥,叫做尹文。”
千回百转,一桩误会。
他紧紧的拥抱她。
一隔五年,只是一眼。
再无昔日尊荣,但是有她在身边陪着,便觉得所有的所有都不值一提,那些隐居在茫茫人海,他打猎她卖小鱼干的日子,小生活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和。
不过小半年,他的阿蓁便有了身孕,他整天小心翼翼,期盼着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
但是,越平静的时候,命运越会给人一个大锤子。
他们居住的小镇被战火侵袭,大批军队涌入开始肆掠,一路过去几乎没有生命的气息。
崔余崖阿蓁死里逃生后,之前崔家旧部就找到了他,崔余崖谢绝了崔家旧部的邀请,他对皇位那个位置,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他和阿蓁离开。
但是没想到,安宁的道路总是难走,在他外出谋生的那段时间,阿蓁消失了。
怀着孩子的她被敌国的人威胁着走入了对方的城池。
他绝对不能容忍阿蓁再受到一点伤害的。
他再次接受了崔家旧部的邀请,然后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攻入敌国,那边残暴的帝王哈哈大笑着,让人给这个年轻的将军送上了一份好礼。
那是一个死婴,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他红了眼,开始了杀戮之旅,他开始屠城,用尽一切也要将整座城池毁灭!
他们敢伤她!
竟然敢伤了她!
屠刀扬起,便没有止歇,一片尸山血海。
汉国残暴的帝王也被崔余崖给吓住了,急忙将完好无缺的尹蓁给送了回来,他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然后仿佛梦一样将她拥入怀里。
阿蓁伸出手,紧紧的拥抱他,轻轻的喊他:“余崖。”
崔余崖整个人都在颤抖:“谁都不能带走你。”
阿蓁听得浑身颤抖,然后抬起手捧起他的脸:“我不走。”
她不走,谁都不能带走她。
可是,没有谁会不走的。
她无数次死里逃生,但是却最终死在了她的二十五岁这一年,这一年,她难产而亡。
崔余崖抱着她的身体,跪在地上,瞬间白头。
谁带走她,他就毁了谁!
管你是天是地,是神是魔!
他用余生许下心愿,只求她的阿蓁长长久久,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要保住她,然后和她再次相逢。
那是他的阿蓁呀!
他余生平定天下,让九国一统,他早就头发花白,一生孤寂。
他统一九国,这是盛世功绩,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她。
他要在滚滚人世和她再次相逢,让她的生命,可以和他一样迈过长长久久,只有九州帝王才有这个资格。
他血荐轩辕,神魂为祭。
愿意让一切归于最初。
他化为满天繁星,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星空,然而在那样相见的执念中,他十分神魂中的一魂化为一缕烟雾,追寻着她的脚步而去。
他的神魂落入一个婴儿脑中,但是却失去了原本的记忆。
他成为了谢听澜。
再次和他相遇,她是那个倔强却又洒脱的女孩,虽然身为原主本身的记忆让他在最初的时候十分讨厌她,但是在骨子里,他被她吸引。
他喜欢她。
然而,这缕神魂毕竟不全,只是代表着崔余崖最深的执念,这个执念是封锁住她的气息,保护她。
所以,谢听澜的脑海里,随着越来越大,这种执念便越来越深。
保护她,不惜一切的保护她。
少年时候这种执念还能压下去,但是随着年纪渐长,这种执念便渐渐越来越深,然后渐渐变成心魔。
这个心魔渐渐侵蚀心智,于是一个念头在他的内心滋生。
他绝对不能让她在二十五岁那一天死去。
于是,在最后的最后,当身为谢听澜的那缕魂魄渐渐扭曲,独立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为了让林清越不在二十五岁那天死去,他将自己的命和林清越相互结合,在她每个二十五的生日前,他都会和她在同日死去,然后继续遁入轮回,又开始新的一轮重生。
那个时候,崔余崖便只能通过那一缕神魂微弱着感受着她的存在,在另一个时空的星海里,默默等候。
直到很多年后,她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林清越。
他用星海千万年的思念凝结成人,来到她的身边。
我将此身全托付给你。
把命给你。
把神魂给你。
他在大星海里守望无数年,照亮这个人世,但是却将所有奉献给你。
所以,你能点亮的每颗星辰,都是我。
所以,你能摧毁的每颗星辰,都是我。
他不过是这个天地间星辰而已,因你而闪耀,也因你而坠落。
他最后的保护,不过是要你不要记起过去,这一世相聚匆匆,所以很多话还来不及说,很多事还来不及做。
但是,至少,你还不够爱我。
所以,那就好。
可是,他终于还是没能彻底的将命运的轨迹彻底掩藏。
阿蓁,清越。
我只愿你,愿你拥有这个世间最璀璨的一颗星。
骑最快的马。
喝最烈的酒。
用最快的刀。
如风一样掠过衰草连天的原野,到了尽头,躺在草垛子上,一杯热酒两粒花生。
早上的时候看朝阳朝霞。
傍晚的时候看夕阳晚霞。
若没有遇到这两个好时候,就在夜空下,抬头——
有星。
有月。
还有我。
------题外话------
金庸先生走了,无心码字,明天甩结局~
当我小学从路边摊翻开一本《书剑恩仇录》,现在它成为最烂的一本书,没有他,就没有今天写这些的我。
小时候幻想着我是令狐冲,我是杨过段誉,我能仗剑走天涯快意恩仇,但是后来,我想去浙大文学院看看,因为先生曾经在那里当过文学院院长,我想去香港《明报》那里看看,因为先生写文出差间倪先生将阿紫给写瞎了,前些天好友有个访问还说可能见到他要签名,现在想想,只应了天空段誉和虚竹在灵鹫宫里把盏论的那一句“众生无我,苦乐随缘”。
武侠现在不流行了吧,可是,我第一次感受诗词是在梁羽生的《广陵剑》,苏轼的“人生到处知何似”,第一次为一个男主动容是温瑞安的公子襄,第一次感觉到别样的感官是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