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出声。

过了一会儿，唐霜悄声说道：“如果凶手是摩达多，那么有希望回到过去救人。”

“真的？”沈泽失声惊呼。

“他是异域客，杀人本身就是对历史的篡改，我们可以也应当纠正。原住民的自发行为才禁止干涉。你怎么学的条例，基本内容都稀里糊涂。”

《信使工作手册》由系统灌输进沈泽脑子里，他只生硬地记住条款，缺乏实操经验，刚才又急又气没来得及思考推理。

沈泽又惊又喜：“好，想办法找到摩达多，确认真相。”

“别高兴太早，有两个麻烦。第一，即使凶杀案是摩达多干的，也未必允许改变，需先让萨缪尔计算评估，回到过去拯救德鲁伊部落的可行性；第二，摩达多是血蜥蜴骑士团的高层领袖，地位崇高。”

“地位崇高又怎样，杀死七十八个原住民严重违反信使条例，破坏因果链。这是最严重罪行，手册上举过案例，曾经有联盟副议长破坏因果链被处以极刑，摩达多地位再高比得过副议长？”

“你想的太简单，那个副议长十有八九是政治斗争牺牲品，真实死因和明面上的罪名关系不大。血蜥蜴骑士团的背后是整个蜥蜴人族，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米国的海军上将犯了罪，一个阿非利加的土著居民奈何得了？向日葵邮驿跟血蜥蜴骑士团比就是土著部落比米国，你我在向日葵邮驿内部更属于无足轻重的小蚂蚱。如果把这件事报告上去，梅韶音立刻就会勒令咱俩闭嘴，然后禁止再来亚瑟王时空区。”

沈泽哑然，琢磨一下明白过味儿：“难怪宋鱼不肯追踪，仪器失灵是借口，他不愿意惹麻烦……似乎说不通，追踪摩达多是宋鱼最先提议的。”

“这里面有弯弯道。那天开会听广济的口气，对血蜥蜴骑士团不满，但向日葵邮驿和圣腓立比公会未必乐意趟浑水，大家各有各的立场和利益。后来梅韶音给咱俩单独开会时压根儿没提血蜥蜴骑士团，只嘱咐配合萨缪尔宋鱼找人，说明她在意的是同圣腓立比公会搞好关系。圣腓立比公会那边做什么打算，不大清楚。所以，我们先不要声张，悄悄调查时空维护局官方和血蜥蜴骑士团之间的矛盾，利用广济打击摩达多。这比咱们两个小人物直接动手强多了。”

听了唐霜一席话，沈泽大为惊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自相识以来，唐霜一副大咧咧个性，夹杂着几分玩世不恭，爱开玩笑，十成十的女汉子。但沈泽能觉察到，她的粗犷风格下埋藏着聪慧和细心，颇有一些人生的经验。

显然，被向日葵技校招募前唐霜不是学生妹。

沈泽曾询问唐霜，家乡在哪颗行星，以前混哪一行。唐霜含糊其辞，岔开话题，沈泽也就知趣不再提起。

而此刻，唐霜展现的政治头脑把沈泽给惊着了，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喂，别光傻看我，你有什么想法也说一说。”

“你分析的很棒，我没意见，照这么办。谢谢你支持我。”

“谢啥，本来就是我想做的。”

唐霜双手抱后脑，靠在大橡树上，两条大长腿舒服地交叉伸展出去，尽显曼妙的身段。“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人家是一个中二热血少女呢。”

“哈哈，中二少女和圣母娘炮正好配对，一起干大事。爱谁谁，如果天拦挡，就把天捅一个窟窿。”

“谁要和你配对，不害臊。”

“切，你占便宜了好不好。你二十五岁，按照蓝星华国的说法，已经是九零后老女人，我是零零后小鲜肉，哼。”

“你这一声娇哼倒无愧于娘炮。”

沈泽用玩笑来驱散悲伤，但对于卡萝尔的不幸始终不能释怀。他抱着膝盖，注视黑影中的朦胧山谷。

“卡萝尔临死前会不会想起我？我逗卡萝尔说要守护她，她那么天真，一定当真了吧，傻乎乎以为我是先知。当危难关头，卡萝尔满怀希望等待先知大人降临，解救她和族人，但什么都没出现……”

唐霜心中一酸，相似的往事依稀涌来。几年前才发生的一幕幕，却遥远得如同前生前世。平时她拒绝想起，拒绝让痛苦噬咬心灵。为了逃避，她到向日葵邮驿应聘，主动要求来两千七百年前的未开化蓝星当差。可这里同样不安宁，欺诈、阴谋、杀戮时时上演。

那就来吧。

此心不改，她唐霜永远是唐霜，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来，我们也做一个约定。”

唐霜举手相邀，沈泽欣然回应。

两只手掌迎上，清脆击响。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灿烂的轨迹自北十字星垂落至宁静沉睡的威尔士平原上。此时此刻，从不列颠到欧罗巴，从亚细亚到亚美利加，亿万生灵共同栖居于这大地之上苍穹之下。在仙女座、小熊星座以及漫漫星河，可有智慧生物朝着蓝星的方向眺望？对于他们，蓝星也是天上的一颗星。

深沉的夜色中，两个剪影背靠大橡树，肩并肩，仰望那万千繁星，浩瀚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