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淳风是道士,虽然没有娶亲成家的算,但少年时心性不稳,被师弟抓着问的时候,也思考自己倘若娶妻,找一名什样的女子。
她不需要多漂亮,但眉目一定是清秀舒心的,也需要多显赫的出身,读过书,识过字,温婉贤淑,娴静水,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就够了。
但师弟明宣知晓他的想法后,当时便笑的直不起腰来,说曲淳风本就是个沉默的性子,若再娶一名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这日子只怕过的没意思极了,一天说上三句话,哪有半点人气。
曲淳风思及此处,擦剑鞘的动作顿了顿,无意识看临渊的睡颜,心想这鲛人虽绝色,可一点也温婉,一点也贤淑,自不必谈读书写字,定然是两眼一抹黑的。
更重要的是,他连腿都没有……
曲淳风心头忽而感到些许可惜,说不清缘由的那种,他将剑鞘轻轻搁在身旁,顿了顿,然后把手落在临渊墨蓝色的鱼尾上,缓缓摩挲着。
鳞片是冰凉的,冷硬的,晶莹剔透,泛着玉石般的光泽,难感受到这条尾巴里蕴含着的惊人力量,此时却无害的蜷缩在一起,偶尔一阵海风吹来,半透的尾纱便轻轻起伏,可见其柔软。
曲淳风上一世解剖过很多鲛人,却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们的生命力,静静垂眸,心想对方若是名普通的姑娘,娶回家大概也是个错的选择……
鲛人对于身体都是很敏感的,临渊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摸自己的尾巴,悄无声息睁开眼,却见曲淳风正看着自己的鱼尾出神,由得咬了咬自己的指尖。
鲛人求偶有两种途径,一是歌声,是美丽的尾巴,果有异性抚摸自己的尾巴,那就说明他喜欢你。
临渊知道曲淳风做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但对方第一次主动摸他的尾巴,竟破天荒感到了些许不好意思,眨了眨墨蓝色的双眼,茫然且疑惑的盯着男人的下颌线。
曲淳风片刻后就收回了手,目光经意一瞥,却发现临渊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看自己,身形顿时一僵,就像做了什亏心事被人逮到般,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倏的想从地上起身,却因为牵扯到伤势跌坐在地,痛的脸色煞白。
临渊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似乎很是紧张,鱼尾紧张的摇来摇去,掀起一片沙土。
曲淳风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丢脸的时候,前人亲密接触还能说是临渊刻意引诱,可这次是他自己伸的手,总不能还往临渊身上推,更何况被捉了个现行,实在失礼。
曲淳风已经不敢与临渊对视了,他紧紧捂着自己的伤口,偏头避开他的视线,一肚子要解释的话堵在喉咙口,却怎么都说出,因为过于紧张,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姑娘……在下……在下并非有意轻薄……”
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已经快要震破耳膜。
曲淳风只觉得喉咙干涩,从前坦荡的心怀复存在,现如今是他心中有愧,心中有鬼,心中有虚,僵着身形,好半晌都不敢转过身,无意识攥紧肩头伤口,因为疼痛清醒了几分。
临渊明所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曲淳风捂着肩头的那只手上,只见对方指缝间溢出了淡淡的鲜血,眉头一皱,强行把曲淳风的手拽了下来,果其然发现他的伤口已经崩裂,衣服被血浸湿了一小块,红艳艳的刺目。
临渊有些生气,但发出来火,只有用力摆动的鱼尾泄露了几分心情,他攥住曲淳风骨节分明的手,见指尖上面有血迹,殷红的舌尖轻舔,将那抹铁锈红吮了个干净。
湿湿软软的,却又有些冰凉,像蛇的信子。
临渊背着阳光,高挺深邃的五官便显得有些晦暗明,眼角眉梢风情具现,一颗泪痣明晃晃点在眼下,美得妖气,雌雄莫辨。
他靠近曲淳风,直勾勾盯着他,声音沙哑惑人:“你怕我?”
像妖孽在引诱仙人堕落。
曲淳风心跳漏了一拍,他闭目,敢看那双墨蓝色的眼睛,眉头紧皱,言语苍白且无力:“姑娘误会了……”
临渊冷哼一声,心想正人君子就是讨厌,他睨了一眼曲淳风的肩头,见血没有继续往外流,这稍稍放下心来,心想不就是摸个尾巴吗,何至于这惊慌失措?
临渊抱着自己的尾巴,然后爱惜的摸了摸,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漂亮,末了把尾巴搭在曲淳风的腿上,大方且单纯:“给你摸。”
曲淳风:“……”
临渊知道,曲淳风没有摸鱼尾巴的习惯,他上辈子只会把鲛人的鳞片一点点拔下来,用来研究长生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