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的，回来的人下船，去的上船。送行的大人们一番叮咛以后，一排小桶晃动：“别挂念我们，我们玩去了。”</p>
大人们中最舍不得的也没有挂念，他们已经看到回来的人，小桶里提的或珠光晶莹，或乌色沉黑，装的是什么东西。</p>
有一箱子指名给白将军，白卜打开来，见是一些南海特产。“瑜哥大侄子并没有忘记我。”白卜这样说着，对京里接人，和送行的人更加客气。</p>
“再住几天再走吧，这就要夏天，海边儿最舒服。”</p>
为首的人是常五公子，如今是常五老爷——常伏霖。他和常四老爷一起，来接四老爷最小的儿子。</p>
这位有胖队长是女婿，二女婿又出自董家，四老爷虽是兄长，也让五弟说话。</p>
常伏霖笑辞：“打扰这几天，我们今天就走了吧。”</p>
“也是，您家里还有小侄子，放不下他。”白卜知道常伏霖去年新得一个儿子，中年得子，又是独子，是件大喜事。</p>
送他们上路，叮咛道：“万掌柜处也帮我问声好，这东西是给他家小公子，有劳。”</p>
红花和玉珠生的日子相差无几，也是一个儿子。按万掌柜的年纪算老来得子。</p>
常伏霖答应着，等上路以后，对四老爷道：“那年四妹夫奉请着太子殿下出游，万掌柜是得力人儿，这不，和白将军也有一段旧交。”</p>
四老爷心不在焉：“是啊，了不得。”心思全在刚接回的儿子身上。那孩子嘴巴不停，从南海风光，说到人物风情，再比划各种各样的鱼虾。四老爷满心里喜欢，却故意道：“比你好孩子姐姐说的还要多，你吹了大牛吧？”</p>
“父亲不信，父亲自己去瞧。”</p>
四老爷大笑：“这是欺负到眼前，谁叫我没有去过呢。”</p>
转天到京门，连家、尚家等各回各家，韩家亲戚中的孩子们，由常伏霖亲自送去。</p>
韩世拓见到他：“来得正好，”顾不得谢他帮忙接人，一把拖到书房里，见一个人面如冠玉，忠毅侯袁训在这里。</p>
“你们聚在一起吃酒吗…。”常伏霖舌头忽然打结，四妹夫权势一里一里的高起来，就是往诗社去，也只为阮英明过滤一层人才，他为寿姐儿去相看。</p>
这大白天的，貌似他没有吃酒闲暇。</p>
果然，袁训说起来：“新收到外省的消息，说又有人要送女儿进京。”</p>
连襟们时常见面，隐晦的话说过好些回。常伏霖先是道：“那皇上怎么看？”自己一愣，就此明白：“四妹夫有什么用到我的，只管说来。”</p>
早年间，袁训不同意加寿定给皇家，为的就是他自到京中后，亲眼见到姑母的富贵，也背后打听无数姑母的不容易。姑母一路平顺，只因为太上皇真的心爱她。</p>
等到他无力反驳亲事，要做的就只是早早准备。</p>
不能件件让皇帝出头，天下虽是皇帝的，皇帝总为“琐事”得罪官员们也不好。</p>
这是琐事，也可以称得上大事。如果皇帝总是顶着来，会有人上谏皇帝在杂事上花的心思太多，迟早，是要把加寿和袁家抛出来。</p>
但皇帝若是归纳为小事上面，又有人要说皇帝没有家事，六宫也是国事。</p>
横竖，刀最后架在加寿和袁家面前，袁训在女儿没有出嫁前就想通这点。</p>
就像袁太后是皇后时，为什么不敢揭露她本是袁氏女。却在皇帝登基当天，一道诏书就可以声明。</p>
有人要问，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是袁太后隐瞒了身世。</p>
皇帝是当权者，大家眼里看的只是第一人。皇后随着不能幸免。而皇帝是当权者，一般要尊称他为明君，先不管他有没有作为。那么生下明君的太后，在潜意识里一是失去后宫争抢的意义，二是有些豁免权。</p>
有人要说太后不好，那岂不是质疑皇帝不应该当皇帝。</p>
皇后就不一样，谁坐正宫，谁是天下女子中第一人，谁是后宫第一人，谁就能左右第一人。眼珠子滴溜溜中，想不看她都不可能。</p>
怀壁之人，已做更换。</p>
这一回，袁训可不打算依赖皇帝。但要他和天下无穷无尽的贪心人争斗，他也没这个能耐，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能耐。</p>
但他却可以在有限的岁月里，做点儿什么。</p>
“和上一次选秀相比，不过两年。想来这一回出现的人，总会吸取上回教训。纵然再请皇上出面，说不好另有对策。不如，我径直站出来的好。”</p>
有时候，忠毅侯等着这一天，等的他都有些焦急。当然，如果可以，他宁可不出面。因为他出面也是错，不出面也是错。只为他有个女儿是皇后，他就无形中挡了多少人的道路，这就像英敏成为皇帝，也可能挡住野心人的道路一样。就像梁山王在军中说一不二，也挡得住离他八丈远之人道路。</p>
真的他亲自出面，有些兴奋中的微微发抖。</p>
“腾”，韩世拓肃立：“还有我。”</p>
“腾，”常伏霖道：“还有我。”</p>
一起做坏事，就成了包庇。一起亲情，就成了庇护。袁训大笑：“不急，还早着呢，估计明年后年才到京里。”</p>
“那就早做准备啊。”</p>
应该是失去袁家就没有依靠的韩家最急，但常伏霖跳了起来。他刚得了小儿子，生得珠玉一般，他为儿子憧憬过无数回前程。</p>
谁是这小小孩子的护翼？</p>
胖女婿？不不，他坚信的还是忠毅侯袁家。</p>
并且，他占着理。加寿是正妻元后，又不是图谋了什么。</p>
袁训也点头：“是啊，应该早做准备，最好，让他们都到不了京中。”唇角一丝笑若有若无：“总是让侯夫人做大媒，这意趣我都腻了。咱们换个花样儿玩一回，让他们各自嫁人去，不要总盯着天上掉金子。”</p>
这就是常伏霖、韩世拓死心塌地的原因，死心塌地到袁训指哪儿，他们不问缘由就去哪儿。</p>
解决这种法子，好些是中伤、诬陷、下毒等等，把试图染指后宫的人撵下去。</p>
但袁训一般不会采用。皇帝登基前，那梅家、那吕家，现在还和忠毅侯家走动，年年给他家寄东西。梅姑娘和吕姑娘都生下不止一个孩子，据说过的不错。</p>
这用的还是做大媒，二位姑娘的女婿是忠毅侯拜托阮梁明在吏部挑选出来的当地青年才俊。</p>
忠毅侯已说不用。</p>
韩世拓目光炯炯，常伏霖目光炯炯，都等着他发话。</p>
袁训没有未卜先知一切细节的能耐，他等的是随机应变。来寻亲戚们，甚至把韩世拓也找上，因文章侯已不是早年的他，是放心的人。防范，需要的人多，至亲们少任何一个，以后知道只怕要怪。</p>
当下只合计几句，就和常伏霖告辞。走出来，对大门上行，迎面急急忙忙来几个人，认得袁训，忙着行礼：“多谢侯爷，这可当不起，郡王给了一箱子的特产，又给好些名贵东西，当不起啊，”</p>
韩世拓这个时候才看到回家来的孩子们带的是什么？珍珠虽不多，却足够一件事情。</p>
这几个都是穷亲戚，韩世拓笑道：“这不正好，你们总说怕不够钱供念书，母亲和侯夫人说帮着些，你们才肯让孩子们念。这下子使用尽够，别辜负永毅郡王的一片心思才好。”</p>
亲戚们道谢过离开。</p>
韩世拓又想一件：“给孩子们这样好东西，不要引出人弹劾，要说南海出息多。瑜哥刚去没两年，加了税收倒不美。”</p>
常伏霖接船回来，他知道：“另有几车的东西进上呢，执瑜岂是你我可以相比，他不会想不到。”</p>
两个人会意一笑。</p>
忠毅侯正当壮年，下一个阶段就是老年。袁家还是让亲戚们放心，不仅仅有加寿，还有永毅郡王袁执瑜。</p>
还有永国公等等……</p>
－－－－－－题外话－－－－－－</p>
上一章多多感谢审核编辑，仔以为晚了，没有想到还是审了，一早六点发出。今天不晚哈哈，亲爱的们圣诞快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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