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微微一笑,笑容淡然,根本让人想不到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将会带有疾风暴雨般的力量,他看着皇帝,缓缓开口,回道:
“父皇,儿臣以为,虽然论能力,王向佐乃是一代名将,但论权谋罗霍更胜一筹,而论威望的话,在帝国尚无人能和老太傅张玉良比肩者,如今在帝国境内,人人都以为军政大权落在了张玉良和罗霍二人手中,而不知有王向佐,所以虽然王向佐立下大功无数,但其不会诡诈权谋之术,而且他过去又常年驻守边境,在群臣眼里,他终究还是外人,必不会真心听命于他,所以王向佐对父皇其实没有什么大的用处,父皇费尽心力给儿臣留的帮手和废物无异,当然对于这种情况,父皇也未必能够放心……”
说到这里,他突然诡异一笑,看着皇帝渐渐皱起的眉头,继续道:
“不过儿臣以为,既然陛下下定了决心想要栽培王向佐,那就要替他扫清道路,剪除祸根,把对其,对儿臣,对父皇有威胁的人全部除掉,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全力做事,安心为父皇尽忠效力,这样一来,朝中就没有朋党势力,大臣们才能够一心为皇室效命,我刘家天下才能更加稳固,而且,据儿臣所知,张玉良和罗霍二人和刘秀关系匪浅,若不防范,恐有不测。”
话音刚落,只听“呛啷”一声,只见皇帝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茶水四溢流淌,一股水雾欢腾而起,仿佛离开了杯子的束缚,见到了广袤的天空,便以为自己能够独自翱翔!
但冷风一过,一切都黯淡下来,如幻影云烟,眨眼即没,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而杯中的水也渐渐的流淌散开,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窗外冷风肆虐,吹进窗内,皇帝被冷风一激,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他一手捂住嘴,一手按住桌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防止自己也像杯子那般掉落下去摔得粉碎。
而一旁,刘琦听着皇帝剧烈的咳嗽声,却连看也不看,将眼前的茶杯端起放在鼻子前面,细细的嗅了嗅,然后赞道:“云州百山茶果然名不虚传,即便茶凉水冷,却依旧有扑鼻香气,哎,当皇帝就是好,可以享尽天下荣华富贵,尝遍世间良茶美食。”
皇帝听到这句话,怔住了,呆住了,僵住了!
他停止咳嗽,用手扶住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钦点的太子,将来帝国的皇帝,刘琦!
寝宫内一片死寂,只有刚才刘琦的话像是炸雷过后一般在耳边不停回响:“当皇帝就是好,当皇帝……当皇帝!”
他缓缓站起,用手指着尚在摇头微笑的刘琦,突然之间大声嘶喊:“你!你……”
才喊了几个字,竟见一大口鲜血“哇”的一声喷在了半空之中,接着被冷风吹得粉碎,化成血舞随风飘散,洒落地上。
坐在一旁的刘琦眉头一皱,接着猛地站起,但还是没能躲开,不过片刻之后他一身华美衣裳就被染成了血色。
他恼怒的看了皇帝一眼,随手掏出手帕将衣服擦了擦,见越擦越多,这才无奈的将手帕仍在一边,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高大英武的皇帝全身气喘吁吁的扶着桌子,脸上的愤怒渐渐幻化成了笑容。
他低头看着皇帝,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道:
“父皇。”
这两个字组成世间最讽刺的词语,在这个词语里面,亲情和权力被扭曲在一起,撕扯不开,牵扯不断。
但是在刘琦心中,在他眼里,何曾有过这个“父”字?只有一个“皇”吧!
他微笑着俯身上前,看着在痛苦中呻.吟的皇帝,缓缓开口道:“你别误会,我这声父皇,可不是叫给你听的!”
说完,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伴着皇帝痛苦的呻.吟声回荡在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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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
洛京城内浑然不知即将天翻地覆的百姓们仍旧躲在家中等候风雪停止,他们在炭火盆前咒骂着令人难受的天气,咒骂着帝国权臣,咒骂着一切,所有的一切一如往常。
百姓的生活,总是简单的,他们要的不多,只想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在街道上,风雪中,时不时的有巡城军成列而过,他们无精打采的大步向前,嘴里哈着冷气,心中想着家里的婆娘。
只有南门守军陈炳将军微微带着些焦虑在城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回头向大道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城内皇帝寝宫的方向。
而在南门外不远处,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正在风雪中排成阵列,虎视眈眈的看着城门!
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镇定的看着城外几成雪人的那支军队,一点也看不出丝毫吃惊的模样,人群中,有一个比寒雪还冷的气息,静静流淌,只有陈炳一人似乎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忽然陈炳的身子震了一下,目光瞬间落到了前方城里大道上过来的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和平常的看去并无两样,只是厚重的车帷遮住四周,平添一股诡异,令人看去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