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耆是赵恒登基之前的太子府旧臣,如今身居尚书左朴射之职,是正经的皇帝亲信,冯拯所代表的文官一众既然想把责任推到宗正寺卿身上,那么他这个皇帝亲信出面,把责任扯到开封府尹身上也是理所当然。
这下子热闹了,皇亲、文官、武将三大系统的人物都牵扯了出来,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了。
一时之间,王旦、王钦若连同陈尧叟几个打算拖延的文官也不静默了,文官众臣都开始纷纷建言,这个说开封府尹难以拘束宗室,那个又说杨景宗有损皇家之威望该当判处死刑,还有的扯上了军方,大谈武人无能致使灵州人入城肆意妄为……反正文人靠卖嘴为生,更是不乏大嗓门,嗡嗡地话语声震得紫宸殿大顶木梁上的蜘蛛网都在摇摇欲坠。
张耆等代表皇家利益的众臣也没闲着,虽说口舌不及文人,但却极其懂得击其要害的宗旨,抓住开封府内法治由开封府尹总领的要点,直接攻击开封府尹趋利避害无能失职……他们到没有把武人牵扯进来,但是辩驳的话语却始终不弱。
至于最开始被皇帝点名阐述事情的秦翰则被众人抛诸脑后,变成了静观其变的闲人。
老而弥坚的荥阳伯老丁奎则闭口不闻天下事,始终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
曾经站出来言语攻击秦翰试图摆脱自己罪责的石保吉,听着文官们花样百出的言辞,彻底变成了呆头鹅。
稳坐龙椅的赵恒倒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甚至还饶有趣味的在内心揣摩手下臣子的言辞。
自檀州一战之后,他就明白了,即便贵为皇帝,也不是能无所不为的,要不怎会会有当初被寇准那个老家伙拉到战场上的机会?
所以,檀州之战结束之后,他就想了个法子,把寇准打发出京城,如今朝内几个派系各有争执,他这个皇帝才好高枕无忧,若是让手下大臣同声和气,他这个皇帝的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至于眼下这事?
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区区杨景宗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宫内杨妃贤淑,但刘妃也不差啊,而杨景宗这厮惯会花言巧语哄骗杨妃,办的事情却经常让他这个皇帝头痛,现在舍了一个杨景宗,可以打击文官的威望、调整宗正寺,还可以整饬武人的秩序,尤其石保吉这厮,自檀州之后,嚣张跋扈,也该敲打一下,这种舍一得多的事情,怎么说都划算得很。
拿定了主意的赵恒镇定了下来,冲着身旁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尖细的嗓子响了起来,“众臣肃静,陛下有旨……”
争执的大臣们顿时消停了,一个个面面相觑的无言后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众卿稍安勿躁……”赵恒慢悠悠的开始说道:“朕心中已有主见,众卿无需再议……杨景宗即刻押往宗正寺大牢,其帮闲杂佣关至大理寺监,石保吉闭门思过三月,另罚俸三载,宗正寺卿赵卓去职,开封府尹吴文礼尸位素餐,去职,由尚书省申斥,派往外省……”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不得言语。
皇帝拿定了主意,舍了一个杨景宗,然后各打五十大板,谁能有意见?
……
夜里戌时,紫宸殿烛火熄灭,众大臣纷纷返家。
秦翰裹着披风,坐在一顶肩舆之上,有些无语的仰望星辰。
他有好多谏言根本没机会诉说,想起之前吵得头痛的场面,再想想白日灵州的一种面孔,不知道心底怎的涌起了一阵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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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仲文卿家,仲文,秦翰表字。卿家,唐宋时期皇帝对臣子的尊称。
2而立之年,古人讲三十而立。文中秦翰讲‘尚未及而立之年’意为罗某人年轻。
3宗正寺,专责管理皇族事务,明清时称作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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