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震动,自然开启照神图,虽是受法门性质所限,仍难突破方圆五十里的范围,但这一区域内,天魔层涌,借它们视角,一切变化也休想逃过他的耳目。
然后他就看到,何止五里?照神图五十里范围内,魔影层叠,竟是呈井喷之势。当初无归羽客借森罗冥狱神禁,斩杀十万天魔,可眼下这数目,怕也不逊色太多。
余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当初那家伙招惹的魔劫,在击杀他之后仍余下这些,被五岳真形图压制,但随着覆盖范围的缩减,那些天魔就再没了锁镣,开始了狂欢。
五岳真形图急剧收缩,内部元气暴动,那些刚逃出的天魔也不敢凑上去,部分就散向四面八方,想来九地元磁神光也拦它们不住,这就是要散到北荒去了。还有一部分,闻得生灵气息,朝余慈这边聚拢,可又慑于照神铜鉴的威煞,一轮冲击失败后,只能圈在外围,蠢蠢欲动。
这和在里面的情况,也没什么区别啊……
余慈正腹诽的时候,照神铜鉴的青光已经有些波荡,像是海潮,起落跌宕,其威煞虽然不减,但既是“潮水”,就有波峰波谷,也是不稳定,那些域外天魔何其敏锐,当下就有一些骚动。
影鬼也发现情况糟糕,忙叫道:“现在没有禁制了,往上走!”
那还太慢!
余慈心神与照神铜鉴相通,隐约已经判断出,宝镜能够维持的时间。如今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立刻收回,但外围天魔几无穷尽,就算他有还真紫烟暖玉以及天龙真形之气等依仗,能支撑多久能不能脱出天魔包围,仍是个未知数。
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不妨试试!
余慈一念既动,便难以遏止,这其实是他这三个月来,下意识里已经揣摩千百遍的一件事:若是能突破法门罡煞气机性质的局限,驱使照神铜鉴,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以前这是个妄想,但如今,他其实可以做到。
伸手在额头一抹,额中皮肉开裂,一只竖眼睁开,内里气机交错,白茫茫一片,更深处却有一只冷冰冰的眼珠,缓缓转动。
余慈仰头上看,那一只竖眼,正好对上当空那轮青光明月。
诸法无别,神通无碍,是曰平等。
平等珠!
一圈青光,倏然扩散。青光扫过,余慈心下突地一寒,便觉心中深处,一些念头翻起,蠢蠢欲动,但还真紫烟暖玉及时运转紫气,将其压下。经了这一回,余慈心念明朗,倒似将那轮“明月”移至心间,外界一应变化,均从心头流过。
青光扩散,其势不疾不徐,然而转眼已经漫过视野的极限,依旧无有穷尽,而越到外围,其颜色越淡,渐至于无,纯澈透明,如此倒是映出许多奇妙的东西来。
先是一波虚缈而混乱的意念,就像是云间飞舞的雀鸟,只闻其声,却分辨不出真实含意。很快又有其他的东西渗进来,这回就明白很多:
“天魔如潮,这回死也!”
“他们吃肉,我连汤也喝不到……”
“那翟妖女蛊惑人心,当真可恼!”
“大尊久已不见,莫不真舍弃我了?”
……
一轮信息杂揉,随后稍有空顿,接着就是更庞大的信息狂潮而来:
“这都是我的,我的!”
“那小娘皮好生风骚,回头使个手段入手才好”
“一样的能耐,凭什么给他,死老头好偏心!”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这还有些脉络,而片刻之后,无边无际的大潮猛地撞进心口,再没有明确的思维而言,只是简单的意识和纯粹的,这一刻,余慈见到无数人以各种方式死掉;下一刻,他见到无数人在阴郁绝望里哀嚎;一转眼,衣香鬓影粉臂雪肱层叠,再一看,又是刀光剑影血海狂潮带起疯癫恣意,无有止境。
所有的所有,就像是墨汁和污血,一层层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