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烛照幽室,室内摆阳春面和一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在辟尘法阵的作用下,连灰尘都没多一颗,仿佛一年的时光在这里凝滞了。
余慈则不会受此错觉所扰,他做了一个缓缓吸气的势子,其实一点儿外界的浊气都没进来,天灵处却似是开了个口,有源源不断地纯粹精气灌入,这是他一年来在承启天积蓄的后天精元,对寿数无用,却能调和阴阳,使全身上下的骨头关节,都在鸣动,筋络伸缩,毛发簌簌微响,整个身体发生着全面而细微的变化。
这是他筋骨皮肉从一年的沉眠中醒来,适应新的活性。
然后他下了榻,随手凝结水汽,成了一面镜子,照出黑漆漆的模样。这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余慈干脆揭下了乌蒙蝉蜕,水镜中,现出他赤条条的身体。
皮肤非常之苍白,没有半点儿血色,连血管都难见到,肌肉线条不像以前那么流畅,虽说没有赘肉什么的,但也没了光泽,如果仔细看,所有的毛细孔都封闭了,相应的,口鼻呼吸也完全停止。
他的脸盘非常瘦削,眼睛凹陷下去,使得轮廓都变了形,现在他要是走上街头,恐怕就是熟人见了,也没几个敢相认的。
余慈一点儿都不惊讶,身体的变化,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先天元气的损耗,如今他躺在地上,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认为他是死人,前提是,没人会看到他的眼睛。
便是余慈,见到水镜中那对幽暗的眸子,一时也有点儿失神:从中看不清瞳仁和眼白的界限,有暗红的颜色掺在里面,仿佛在黑沉沉的深窟里,翻涌的血浪。
这是一对能让人做噩梦的眼睛,是一年来与死亡共存导致的气机异化。
余慈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很久才睁开,这时眼眸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状态,就是显得灰黯无光——出去见人倒是没问题了。
重新披上乌蒙蝉蜕,恢复到九烟的状态。很快,封闭一年多的洞府石门打开,余慈走出门外,眼眸纳入外间如星辰般的人工光源。
即使隔了这么长时间,有虚生和寇楮这些耳目,他对丰都城乃至整个北荒,并不感到陌生,他甚至知道自己要找的顾执,在城中的哪个位置。
一年多没有动动,用缓慢的最少消耗的步速,行走在空荡荡真修圈内,余慈觉得自己像一个老人家,一切有活力的东西都沉淀下来,对周围天地的影响力,也降低到最低限度。
这种状态,真的让人很不舒坦,所以,他要尽快摆脱。
这时候,小五的意念通过承启天传递过来:“呜,肚子不舒服……”
作为五岳真形图的元灵,二十五路符禁的集大成者,小五也是具备虚空神通的,否则岂能与黄泉秘府如此契合?只是化形之后,“人”之一面越来越明确,刚刚“吞掉”两个跟梢的,就有点儿不适。
余慈就笑,也十分羡慕,小女孩儿那虚空神通,才真叫一个举重若轻,境界的差距便在于此。
“不舒服就把他们扔到承启天,回头我自会处置。”
小五“噢”了一声,如释重负。余慈又是一笑,其实不问他也能猜到一些,在北荒,对缘觉法界碎片感兴趣的,说来说去,不就是大梵妖王那边吗……
嗯?余慈中断思绪,抬起头来,前面有人挡路。
“你是……”
余慈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缥缈,几如游丝一般。比较尴尬的是,明明是熟面孔来着,可那名字到嘴边,余慈竟是生生地给忘了。一年来在死魔劫数里挣扎,对一些浮飘的记忆,他的反应有点儿迟钝了。
面前的女修用一种比较古怪的眼神看他,半晌才道:“你终于出关了,跟我来,宫主想见你呢。”
“宫主”这个词儿,给了余慈一个刺激,让他一下子想起来,眼前带着点儿骄傲的女修身份:“紫蕖姑娘……三宫主不是已经离开了?”
据余慈所知,早在大半年前,湛水澄就离开了丰都城,说实话,今天见到紫蕖,他可是相当吃惊来着。
紫蕖看他一眼:“三宫主也留了点儿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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