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出头和余慈交涉的是哪位。
地阶宗门澹水观的大知客,在北地向以长袖善舞著称的李道情,临危授命,前来交涉,然而除了声招呼,竟然连一句囫囵话都没说出来,便给噎成了哑巴。
此事若传出去,必是一时笑料。
寒竹神君倒是心有戚戚焉,也就是一线之隔,成为笑料的,恐怕就是他了。
其实,余慈的要求细究其来,颇有几个破绽。比如相隔千里,难以即时传递消息,赵相山很可能是无法及时回应。
可这种话,别人说可以,李道情若说,持正的立场就要完蛋了。
也可以这么认为:当余慈在北地舆情图上,写出离尘宗弟失踪之事,并将其屎盆砸在无极阁头上之时,什么言语,都再无效用。
要知道,离尘宗可是洗玉盟在真界部最得力的盟友,与清虚道德宗四明宗百炼宗等关系深厚,听说此时就有人在清虚道德宗的秘地养伤。
可恨这渊虚天君,竟然将事情捏到此时才放出来,一举就占了大义名份。
他挑明事态,不管真假,洗玉盟一定要给出个交待的,而面对其咄咄逼人势头,盟里可做出的选择少得可怜。
或许是觉得眼下的局面还不够乱,又有声音飘过来:
“方才刺杀所设之局,有我一位近侍参与。先前我已经有所察觉,只知其与无极阁有染,却不想竟如此丧心病狂。”
寒竹神君牙缝里丝丝地冒着寒气,只因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此事的另一个苦主,海商会的华夫人。
之前,她被内鬼摄走,半途因变故止,这才又赶回来。
看那一片狼籍的莲花池以及明堂废墟吧,相较于余慈,华夫人这才叫真正的“出首”告发,至少明面上的损失,没有人能比她更大。
尤其对这位海商会的灵魂人物,洗玉盟高层怎么说也是一贯以贵宾之礼相待,出了这种事情,谁的脸上都过不去。
这时候,也有人在想:难道华夫人已经与之达成默契?
事实上,余慈根本没往华夫人处瞥一眼,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腔调,拿的却是狂风骤雨的节奏,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就算曾经有过,也给半途插话的华夫人给干扰掉了。
“余某北来,一心重辰上清基业,然而势单力孤之下,竟为此贼人所算。个人名声也还罢了,一宗清名,岂可为小人所辱?今与盟报备一声,我与赵相山之怨,上清宗与无极阁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便要与他在湖了断,请盟同道做个见证!或有与那贼存着交情的,可先期道出,余某一并接下!”
余慈口口声声说“盟”,字字句句讲“同道”,分明是承继上清宗的旧日关系,而这般言语,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巴掌挥过来,不知有多少人脸红耳热,也不知有多少人怒气冲顶。
寒竹神君也暗觉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上的传讯秘宝却是震动起来,提醒他参加洗玉盟高层的会商。
显然,当前的主事人有些撑不住了。
寒竹神君闻讯,简直想学余慈一般,狠抽那人的脸!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扩大范围,重新会商的时间吗?分明是当前的主事者不愿意承担做决策的责任,要把风险分担出去!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