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楼内楼外,各方头面人物,都是无奈。
他们发现,辛乙的想法,已经与他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了,否则怎会听来只觉得更加糊涂?
这时候,不免就要出来个捧哏的:“敢问天君,这走眼……是何意啊?”
辛乙却没有立刻回应:“嗯,让我梳理梳理。”
他就在那儿想,可有人憋不住,又问:
“这传下来的,可真是道韵么?”
辛乙莫名其妙:“你们前几日不是亲身经历?怎么还来问我?”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果然,对那日的情形,辛天君当有一份不寻常的关注。
世上修士,但凡是层次到了,又有哪个能忽略掉呢?
要说“真文道韵”,当日万古云霄发动之时,他们之中,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亲眼观睹,亲耳所闻。可那是在“万古云霄”的大架构之下,谁也不会认为……或者说不会希望,余慈有随意调动此等无上神通的能耐。
人们不进入余慈的心内虚空,自然也就不会明白,万古云霄是如何与云楼树承启天密切结合的。
但经辛乙这么一“提醒”,止不住思路就往上面靠。
不得不说,余慈在“润物无声”上,做得实在太过出色,如果心有疑虑,很难察觉,但若细心品味,在和暖日光之下,耳闻缥缈清音,吐纳数回,述玄楼内外都开始觉得,心口有氤氲暖意,似存非存,似续非续。
若再细细感应,便有一道纯阳之气,不炼而自生,神魂相接,便如同浸泡在温水中,好生受用。
一时间,楼内楼外尽都沉默下去。
之前的符法演示,对湖上那些修士来说,是一份机缘,他们还能调侃不屑,可到了现在,谁敢说这份机缘不是自己的?
眼看渐入佳境,耳畔却是“砰”地一声,难得的气氛就此打破。
“原来如此!”
辛乙重重击案,大笑出声,全不管自己是否打扰了别人:“怪不得呢,从一开始,渊虚天君就没把心思放在符法上……从头到尾,就是在太阳上做功夫。”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心中骂娘,可辛乙的话又太勾人,蓝学桢不自觉便问:
“以天君之意,那位究竟是如何做法?”
辛乙拿手往天上一指:“法度随之气象过之。”
他随后解释,如果余慈只是一路演示出‘帝钟’神通,也就那样了。天垣本命金符的‘五器四神’虽然奇妙,本身也只算得小神通,在上清宗根本心法的主导下,合理架构,才有大神通的威能,如此便有上限。
可如今,余慈仅仅是借符法神通的壳,去表达他对大日气象的“看法”。
也因此,自然而然地,他减去了这一脉符法中,过于霸道直接的部分,代之而起的,是普照无私的纯厚之意。
通过特殊的手段,太阳可以燃起燎原大火,但这哪里比得上当空悬照,普照大千,生灵之所必须之妙?
失了“燎原”之火,也就是少杀几个人;
而丢了这阳光暖意,万物生长还有何可恃?
道术之别,便在于此了。
“所以说,渊虚天君真正的手法,不是说演示什么帝钟神通,而是借用这一路符法,重新诠释他眼中的大日——上人论道,不外如此。哈,我这回当真是不虚此行!”
蓝学桢本来听得还算明白,可当某个词儿跳出来,他和满楼的修士便又糊涂了。
“诠释?”
辛乙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道:
“是他想让太阳怎么照……就怎么照呗!
满座修士,尽皆哑然。
能听懂的,自然是更深层的体会;而听不懂的,却也不妨碍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去理解和把握。
故而不管是谁,又不免以别样的眼神,遥望经由太乙烟都星火符太阳九芒十乌符以至于太上圆光流金火铃符重新“诠释”的日轮。
辛乙的话音,楼内楼外都听得见,面对如此评论与评价,只要是听懂的,想保持寻常颜色,也是艰难。
比如敖休,此时已经有些失魂落魄:“他究竟想干什么?”
张天吉阴沉着脸,不说话。
敖洋倒是非常冷静:“就算他把这一局玩出花儿来,也只是一胜而已,这一局过后,他们那边却是要先出人了,选题也是我们掌握,胜面极大,而且,我们还有火狱真君和乔休真君……”
说到这里,敖洋扭头对张天吉道:“真君,是否让广微真人暂避锋芒?”
他的意思是,广微真人现在败势已显,看起来又没有特别强烈的争胜之念,不如随便下几手,认输算了。
不要让余慈借这一局棋,再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顺势将己方的士气提至巅峰。
人的心思是很微妙的,如果下一局是那位士如真君出场,借此大势,恐怕真有可能超水平发挥,到时就算张天吉或乔休上阵,也不敢说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