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事态变得不同了。
以前的环节还好,毕竟绝大部分都是外在的形势推进,也没有真正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可从当前的环节开始,几乎每一步都关涉到她的道基根本。
根基的重要性,无须多说,沉眠在水世界的巫神就是前车之鉴。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已经不足以形容其风险;而应该说是一步之差,便是成败分判。
此时再如罗刹鬼王所说的那般,全力推进,抢占大势潮头,一旦出了岔子,罗刹鬼王的大势还在继续,她未来漫长的时间里又该如何修补这时节留下的要命瑕疵?
至此,大黑天佛母菩萨已经明白,她与罗刹鬼王之间,出现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分歧。
罗刹鬼王要的是天地变革的大势,越激烈越好,越奔放越合她的意;
大黑天佛母菩萨则需要完美无瑕的根本道基,在关键时段就要稳下来。
这是激进和保守的差别,但说白了就是:
是继续保持大势推进的节奏,助罗刹鬼王破开束缚,跃入星空呢?
还是步步为营,确保她还要在真界打磨数十劫之久的未来修行呢?
说到底,就是以谁为主,以谁为先的问题
为人,为己?
这个答案,根本没有不需要任何犹豫。
所以,这便是两人稳固的利益联系中,出现的致命裂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黑天佛母菩萨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冷静地面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心理波动,甚至有闲去考虑罗刹鬼王为什么会在此时表态会如此表态。
罗刹鬼王的心思太难猜,她仅从利益考虑,是否是她求稳的节奏,已经影响到了后续的大势?
瞬间将整个计划线索都重新梳理一遍,却没有发现特别激烈的冲突。
若强说有,按照她的做法,肯定是要先把余慈解决掉,把太霄神庭破坏掉,以余慈一贯的表现来看,这里面有太多的变数,可能会对大势的发展有所阻碍。
这让她有些好笑:
罗刹鬼王还说她没气魄,其本人对余慈,不也是这样?
当然,也可以这么说:罗刹鬼王更相信大势的碾压,任何个体的影响,在大势面前都是渺小的。
主控了时势节奏的罗刹鬼王确实有资格这么认为,可是,大黑天佛母菩萨想知道,她是否也同样被罗刹鬼王归入了“个体”之列?
“黑天吾友。”
罗刹鬼王的意念又至:“你力求完美的心思,我可以理解,然而,此时已不是巫神创世之时,世间英杰辈出,变数横生。便是灭掉了余慈,焉知不会有别的人跳出来?所以乘势而上,才是正理,只要你一直掌控大势,些许问题,总能够轻易抹平,便如我……”
还是这样看似正常,又分明反常的劝说,这次却并没有打断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思绪,以她如今的心智,轻而易举地便能分神兼顾。
从罗刹鬼王的话中来看,两人的思路,其实是很趋近的——这个思路,是指她们对彼此的了解。
大黑天佛母菩萨知道罗刹鬼王想要什么,
罗刹鬼王同样知道大黑天佛母菩萨想保住什么。
只不过,大黑天佛母菩萨之前虽然也有感应,甚至还有一些后手和准备,但如此明晰的思路,却是今天才成立,也大大低估了罗刹鬼王对大势大局的超强控制欲。
也就是说,她想过会有冲突,却没想到冲突来得这么急这么快!
罗刹鬼王却不知“明白”了多少年。
两边信息准备完全是不对等的,如果罗刹鬼王真有相应的设计,让她陷入到所谓的“大势”中,她能够脱身吗?
答案非常明确: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执拗下去……
此时的大黑天佛母菩萨,正是理性主导一切,相关的情绪几乎掀不起波浪来。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她做出了回应:
“如果罗刹道友你确实认为,像渊虚天君那样,同步扩大‘战场’更符合大势的话,我可以考虑。‘三际归一’之后,我的推衍控制之力,确实还没有到极限。可是,如今渊虚天君有太霄神庭压阵,我这边水世界都还在动荡不休,这不是修为境界上能解决的事。”
罗刹鬼王当即投桃报李:“给那个小神棍添乱也容易,我这里不是还有一具分身么?让他占便占得久了,正好收点儿利息。”
听到罗刹鬼王要动用那具分身,大黑天佛母菩萨倒是有些意外:
“那种机缘巧合的事情,可是来不了第二遍,你不是要用她取得那人的本源之力么?如今……”
罗刹鬼王低笑一声,不予作答。
大黑天佛母菩萨也不再问,她心里透亮,从这一刻起,她和罗刹鬼王长达三劫时间的情谊合作,开始崩塌破灭。
来得突然,也是必然。
便在两人交流之时,她已经暗中分出一缕心念,启动了已准备多年的后手。只是,当时琢磨的那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管最后是否能实现,都注定了她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登上“人神共主”至尊高位。
难道真的一点儿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
在她决定来找罗刹鬼王帮忙的时候,她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只是这份怅然和失落,很快就在理性统驭的层涌归流的巨量信息中,被淹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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