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听她一条条掰扯,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嗓音再度如寒冰,
“公主故意戏弄微臣?裴督帅事先可知情?”
姜鸾抬起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怎么会是戏弄呢,本宫是在认真地挑选驸马。裴督帅昨天晚上过来,对本宫说,他会叫谢舍人过来一趟,叫本宫仔细应对着。今天谢舍人便过来了。”
她兴致极高地一拍手,“正好谢舍人还未婚娶。堆了满案的卷轴也不必再看了,劳烦原样抱回去,再知会皇后娘娘一句,不必再日日催促了,只要谢氏点头同意,我们姜氏和谢氏正好来个亲上加亲,省了娘娘的日夜挂念。”
“……”谢澜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带着满身的冰霜寒意,抱起桌案上的十来幅卷轴,掉头就走。
姜鸾闷笑了几声,趿鞋下地,隔着木窗,对着空旷庭院里走远的绯色官袍身影遥遥喊道,
“除了皇后娘娘那边,别忘了原话再转给裴督帅:二十岁以下的小郎君不要,本宫就喜欢谢舍人这样的!”
寂静。
漫长的寂静弥漫了内外庭院。
宫人们呆若木鸡,扫地的小黄门直愣愣地停下动作,撅着屁股擦庭院的吕吉祥警醒地竖起了耳朵。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盯向谢澜加快脚步离去的背影。
苑嬷嬷坐在殿里发愁:
“这下把人得罪狠了。原本还想着让谢舍人替我们在中间转圜,现在不只是椒房殿,谢舍人自个儿也恨不得吃了我们了。”
夏至从屏风后头转出来,送上一碟子樱桃。
“总算走了。公主吃些樱桃。懿和公主前几日送来了一小筐,这回吃完了也不知下次谁送了,奴婢才舍不得给谢舍人吃。”
姜鸾往苑嬷嬷方向推了推, “嬷嬷也吃个樱桃,甜得很。”
苑嬷嬷叹气,“哪里吃得下,小祖宗。”
姜鸾嘴里叼着樱桃,边吃边说,
“我们和椒房殿是好不了的。皇后嫂嫂的为人呢,无论平日里怎么讨好,她也丝毫不会顾念情分,必定毫不犹豫地站在圣人那边。”
“谢舍人是皇后嫂嫂的母家人,两边起了龃龉,谢舍人也是会毫不犹豫站在椒房殿那边。”
“再怎么费心思讨好,受足了窝囊气,到最后多半还是要闹个鱼死网破。不如索性一开始就把皇城里的浑水搅得更浑,说不定还能借着浑水摸点鱼。”
浑水摸鱼什么的,苑嬷嬷没听懂,她的注意力全被‘鱼死网破’四个字吸引去了。
苑嬷嬷吃惊地问,“都是天家血亲,我们最近是和上头那几位闹得不痛快,但会闹到‘鱼死网破’的程度?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