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处搁了一盆含苞欲放的兰草,清晨的露珠挂在长叶尽头,露珠晶莹,绿叶鲜妍。
他仔细把兰草花盆捧回案边,避开夏日骄阳,这才重新拾起话题。
“裴某初来乍到,但京城四大姓的显贵门第,裴某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今天的这番话,谢舍人是替哪家带给裴某的?谢家?王家?”他笑了声,“该不会是卢家吧。”
京城四大姓之一的范阳卢氏,最近运势不大好。
卢氏嫡系出身的卢望正,官拜兵部尚书。
朝廷追究三月里的围京兵祸,虎牢关守将石虎臣畏罪自尽,牵扯到了石虎臣的举荐人,兵部的郑侍郎。郑侍郎为了保全自己全家老小,在狱中供出了顶头上司卢望正的阴私事。
这次御驾亲征,号称点二十万精兵,实际发兵只有十二万。
因为戍卫京畿的南衙禁军的总数目加起来也只有十二万,还包括了许多不能上战场的老弱病残。
多来年,户部拨下的南衙禁卫军饷调度一律按二十万实额发放。中间的八万空饷去往何处,早已是各方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有龙椅高处的天子不知。
谢澜仿佛并未听见裴显声音里的淡淡嘲意,一板一眼地继续说下去,
“督帅追查这次的兵祸,扯出了兵部空饷之事,牵扯到了兵部尚书卢望正。”
“卢望正其人,名‘望正’而处身不正,堕落门楣,不堪为世家子。卢氏族长已经通知族人,打算在近日开宗祠,将卢望正一系剔出族谱。督帅如果要追究的话,卢望正已经束手待擒,无论是抄家流放,按罪论刑即可。 ”
说到这里,谢澜的声音顿了顿,缓缓吐出了他今日登门最重要的一句劝词,
“——非要牵扯到卢氏全族,百年巨木,连根拔起,地陷根出,裴督帅的立身之地亦不安稳。于督帅自身又有何益处?”
只可惜裴显丝毫没有被这番劝词说动。
“谢舍人拉拉扯扯说了半日,还未回答裴某之前的问题。”
他握着白瓷瓶,慢悠悠地往兰花盆里注入一线清水。
“昨日才发兵围了卢氏大宅,拘捕了卢望正,今日谢舍人大清早就登门了。谢舍人已经说明了来意,不妨再说清楚些,你究竟是替哪家传话?”
谢澜垂眸:“督帅应知道,四大姓彼此嫁娶通婚,谢氏和卢氏互为姻亲。谢某有一位族兄,单名一个‘征’字,出任了平卢节度使的职务。”
“谢征谢节度。”裴显颔首,“久闻大名,谢氏当代极出色的人才。怎么,他和卢氏有姻亲?”
“正是。族兄谢征已经亡故的发妻,便是卢氏女。膝下一儿一女,都是卢氏女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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