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极为不满,却又并没有视他如仇寇。
今晚车马护送圣驾回程,路上走了半个多时辰,他想了半个多时辰。
想不通透。
圣人癔症发作,车驾走走停停,不适地传唤太医,耽搁了不少时辰,回宫时已经掌灯,等他从紫宸殿探病出来,已经过了宫门下钥的时候。
出宫的半道上,走着走着,他想起了卢四郎。
卢四郎眉目昳丽,确实是个长得极好的少年郎。关了几个月,人瘦了不少,满身骄纵都被磨去了,眉眼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姜鸾又是个喜欢长得好的。
难怪她毫不掩饰她的喜欢。
就是不知道这份喜欢,是如她自己所说的,看狸奴爱宠的喜欢,还是女儿家对少年郎君的皮囊的喜欢。
她今年才及笄,年岁还没到十六。驸马人选都未议定,如果就在东宫养起了面首……传出去的名声已经不能用不好听三个字形容了。
裴显站在东宫朱红的宫墙外,面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他转过了宫道转角,走到东宫正门外。
看门的亲卫都认识他,齐齐吓了一跳,彼此互看了几眼,放声大喊,“小的见过裴中书!”
明面上行礼,实际上往里头报信。
裴显没理会门外东宫亲卫的小花样,抬脚进了门槛。
姜鸾和京城里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惯常处事的做法在她身上碰了壁,姜鸾让他难以预测,如今的东宫对他来说,变成了未知的地界。
他的脚步跨进门槛,转过一道腾龙影壁,前面就是开阔的正殿庭院。
小型的汉白玉麒麟华表下方,稀稀落落点亮了几盏八角宫灯。
宫灯映照出夜幕下的庭院,几个人影来来去去,庭院正中放了个显眼的大铁笼子,旁边挂起挡风的帷幔。
姜鸾正蹲在大铁笼子面前。
早几天就准备好的大铁笼子,和点点住的猫儿笼一模一样的制式,里头也有睡觉的小窝,猫爬架,食水杯盘,就是大了几十倍。
卢四郎被梳洗过了,身上浮灰搓得干干净净,在牢狱里褪了色的里外袍子也换了一身,颜色选的还是他喜爱的正朱色。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湿着头发,也湿着眼角,他刚哭过一场,委屈巴巴地盘膝坐在大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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