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轴承厂刚起步,四周只有矮矮的围墙,小偷小摸们最爱光顾,尤其八十年代初,整个东浦是一片混乱,几次严打之后才有所收敛。
饶是如此,各厂也是自卫为主。
往前那些年,就是把小偷吊树上都没人管,路过的还得吐口水,因此老赵没得什么好是,过后自然不高兴,叫上好些个老乡,几乎把厂里砸了。
没错,偷东西的就是还这样理直气壮,现在想来是有些不可思议,虞万支摸着自己的脖子说:“架打得留疤了。”
他长得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明显,也只有枕边人会追问,只是他没敢实诚,愣是糊弄过去的。
可不是,别看廖兴这会发福得圆滚滚的,以前也是把好手,颇有些感慨道:“那会我就觉得你够意思。”
还帮他扛过一下。
多少年没提过这事,虞万支想想诚实道:“没办法,要不是你收留我,我还在坟地住着呢。”
那时他刚来东浦,暂住证查得很严,身上压根没多少钱,连馒头都只敢一顿吃一个,好不容易有份工作,豁出命去都可以。
廖兴酝酿起点气氛吧,消失殆尽。
他没好气举起杯子说:“娘的,我矫情几句也不行。”
还知道自己是矫情呢,虞万支故意抖抖道:“少恶心我,这话也就是我爱人说我才听得下去。”
跟谁没媳妇似的,廖兴翻个白眼说:“显摆什么啊,我没有吗?”
他们少年夫妻,如今也算是中年伴了。
虞万支得他们夫妻照顾良多,说什么话都不嫌不客气,杯中酒一口闷后说:“主要是你不好看。”
廖兴不服气,拍桌子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棵草。”
俊得很。
虞万支认识他的时候,反正是没看出什么草的痕迹来,敷衍地哦哦两声。
什么人啊,廖兴抬手叫服务员道:“再来三瓶。”
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当然,他是生意场上的人,自然不会有真的醉过去的时候,看上去是走得东倒西歪的,没忘往虞万支口袋里塞东西。
虞万支的不清醒烟消云散,精神起来说:“你这是干嘛。”
论推让,他哪里有廖兴的功夫深,三两句就被说服,捏着感觉得出厚度的红包说:“妈的。”
还骂人,廖兴挥挥手说:“好好干。”
男人有泪不轻弹啊,虞万支从未如此清晰感觉新生活在自己眼前拉开篇章。
他同过去告别,仰头望着湛蓝的天,那些窘迫、沉默、喜悦、痛苦的回忆重新排列组合,最终被一个人占据。
就在这一秒,他很想念闻欣,带着点酒意去找人。
因为他提前打过电话来说,闻欣午饭是自己吃的。
她吃完趁着没客人,正在踩缝纫机改衣服,听到推门声抬起头。
孙颖本来在叠衣服,眼神转来转去很识趣地退出去,背对着店开始吆喝。
闻欣则是鼻子动动,站起来说:“你这是喝了多少?”
虞万支下意识解释说:“散伙饭,跟老廖多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