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婷不劝还好,一劝反倒让傅华这些年来的积怨都涌上了心头,他这个人本来很多事情都放在心里的,一般能忍让就忍让了。但今天傅昭的病,给了他一个宣泄口,他不想在克制自己了,便嚷道:“我克制一点,我已经够克制了,从来都是我该死,有麻烦了就来找我,出了问题都是我的责任,保税区申请失败是我的责任,离婚了是我活该,我提醒他都能被他批上一通,他金大市长什么都是正确的。行了金市长,我儿子命没那么尊贵,不敢劳动你大市长亲自来看他。你请吧。”
金达尴尬笑了笑,说:“傅华,我承认工作上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
傅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金市长,这是我儿子的病房,不是谈什么工作的地方,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请出去。”
赵婷过来有点担心的摇了摇傅华的胳膊,说:“你别这样子,我知道你为儿子的病情着急,但也不能这样子没有理智啊。金市长跟你可是朋友……”
傅华打断了赵婷的话,说:“我没这种朋友,我高攀不起。金市长,工作上的事情你要批评你要骂我,甚至你要撤我的职,都等我回了驻京办再说。这里是我儿子的病房,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金达还想跟傅华说什么,傅华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他,尴尬的站在那,赵婷看劝不了傅华,便过来对金达说:“金市长,傅华现在情绪有点不好,你先回去吧。”
金达很尴尬的笑了笑,说:“那行,你们好好照顾孩子吧。”
傅华只是看着床上的傅昭,根本就不看金达。倒是赵婷不想让金达尴尬,说:“行,金市长,我送你出去。”
赵婷就把金达送了出去,傅华坐在床边看着傅昭,傅昭可能是昨晚被病折腾的没了精神,这一刻仍然是在熟睡,并没有被傅华嚷的声音惊醒。
赵婷送了金达回来,走到了傅华的身后,轻轻地摸了一下傅华的后背,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的啊,你跟金达原来不是挺好的吗?”
傅华叹了口气,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金达不是那个在中央党校读书的郁郁不得志的穷书生了,人家是主政一方的大市长了,再也不可能跟我是朋友了。”
赵婷说:“那你就更不应该这样子对他啊,毕竟他还是你的上级,你这么对他,就不怕他整你啊?”
傅华说:“随便他了,我也不是没被人整过。”
赵婷听出傅华语气之中透着一种深深的失望,便说道:“看来金达真的是惹到你了。”
傅华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来北京的了,我当初就是不想纠缠在官场那么多的利益纷争之中,才想跑来北京发展的。徐正整我的时候,我对官场已经是厌烦透了,但在这个时候我碰到了金达,金达有学识,有原则,身上透着一股跟时下官场大大不同的气息,我在他身上看出了一丝新的希望……”
傅华慢慢讲述了他对金达的想法和期待,某种程度上他是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金达身上的,他是想通过帮助金达成功,来建构一个清新的官员形象出来。但是现实跟理想是天差地远的,金达成为了海川的主政者之后,他原来身上的那些理想色彩就褪去了,被更多的现实因素所取代。慢慢的,金达已经被官场给同化了。甚至还不时拿出官场的嘴脸来对待傅华。
傅华在金达身上算是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他曾经竭尽全力想要助金达成功的。当初他为了金达甚至都不得不放弃看着亲眼儿子出生的机会,并不是说他把事业就看得比家庭重要,他那个时候是想最后助金达一臂之力,让刚做了市长的金达能有一个保税区打底,以后在海川的工作也好开展。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保税区项目最终还是失败了。金达当时一度很难接受这个挫折,还把责任都怪到了傅华身上。只是后来赵婷跟傅华离了婚,金达才觉得傅华付出了很多,才跟傅华说了声抱歉。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在那时就有了裂痕了。后来傅华跟金达又有过几次的冲突,特别是云龙公司这个违规项目,傅华几次劝金达给予处理,都被金达狠狠地批评了,甚至最后提起这件事情金达就直接把他的话给堵回去,不让他说出来。
这些傅华都是点滴在心头的,只是他是那种理智的人,把这些都累积了下来,埋在了心里。但埋在心里,不代表事情就过去了,而且埋藏的越久,爆发出来的时候越惊人。只是需要一个引爆点,而傅昭这一病,就做了这一次的引爆点了。
听傅华讲完,赵婷笑了,她觉得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小事情,当然除了不让傅华去澳洲那件事情之外,便说:“傅华,想不到你这个人还挺记仇的啊。有些事情都是小事嘛,你提了建议,他批评了你,这在上下级之间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情啊。是不是你没意识到人家已经是市长了,身份已经跟你有差别了,也不跟你那么亲密了,所以你才会觉得接受不了了?”
傅华苦笑了一下,说:“这种差别我早就意识到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些,等级之间有差别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受不了他的是,求到你的时候,就拿出朋友的嘴脸,不用到你的时候,就端出市长的架子来了。原本我觉得金达也算是读过很多书的高级知识分子,不会落于官场的俗套之中的。哪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读那么多书并没有让他高明一点,书生的个性反而让他显得比那些老油子拙劣。这种游戏我厌倦了,不想再陪他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