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贞文伸出右手,盯着常年握笔生出的厚厚茧子,心力交瘁:
“握了几十年的笔,连把刀都拿不起,忍看他把祖宗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却无能为力。平时风光,手里没兵权,所有的权力都是皇帝给的,随时能拿回去。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爹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通篇都是忠君忠君忠君,爹想问一问程亚圣,忠他娘的什么君”
他忽然起身,一脚把火盆踢飞,火星骤然爆开。
“忠他娘的什么君”
卯时,天蒙蒙亮,元景帝穿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垂下珍珠的皇冠,气度森严。
他负手而立,望向那座高耸入云的观星楼。
许久后,他转身返回寝宫,老太监正要跟着进去,耳边传来元景帝威严且冷淡的声音:
“不必跟来。”
老太监遂驻足在外。
进入寝宫后,元景帝行走在光洁的地板上,低着头,一步一步,像是在丈量着什么。
十几步后,他停下来,元景帝指尖划破手腕,鲜血流淌。
在地面自行游走成一座扭曲的,古怪的阵纹。
阵法形成后,元景帝从怀里取出一颗透明的珠子,拳头大小,珠子里有一只眼球,瞳孔幽深,冷漠的注视着元景帝。
这是巫神教的至宝,封印着巫神的一只眼睛。
内蕴巫神的一丝力量。
元景帝松开珠子,它不落地,悬于半空,并洒下一道道半透明的能量。
这些能量刚一落下,便被元景帝鲜血汇成的阵法染成鲜红。
隐约间,元景帝听见了地底传来痛苦的龙吟,阵法中心,一道金光亮起,旋即,缓缓探出一颗金色的龙头。
珠子里,那只眼球骤然幽深了许多,仿佛化成旋涡,产生巨大的吸扯之力。
金龙不停的甩动脑袋,竭力抗拒那股吸力,并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只有特殊人才能听见的龙吟。
“气运散到现在,龙脉不稳了,但还差一点,得再动摇动摇。敲定了魏渊的事,便立刻昭告天下,昭告京城。
“京城三百多万人的谩骂和怨恨,三百万人对战争失利的恐慌,足够珠子抽出龙脉之灵。魏渊,给你定什么恶谥好呢”
元景帝嘴角一挑,霍然转身,往寝宫外走去。
卯时,天没亮。
值夜一宿的宋廷风和朱广孝,舒展腰肢,结伴走向衙门大门。
这个点,正好是点卯的时间,不停的有铜锣银锣进来,一路上,看宋廷风的目光怪怪的。
昨日,他忍受胯下之辱的景象历历在目。
好歹也是炼神境,挺有天赋的一人,可惜骨头太软,这样的人修为再高,也当不了领袖。
以前看他吊儿郎当的,只觉得不够稳重,现在看啊,根本是不堪大任。
察觉到周遭同僚的目光,宋廷风目光黯了黯,旋即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保持着吊儿郎当的姿态。
朱广孝眼神藏着悲伤。
原本,他也该经受一次胯下之辱,是宋廷风故意耍贱,把脸丢在地上,才让他躲过朱成铸的刁难。
朱广孝知道自己的性格,宁死也不受胯下之辱。
他年底就要成亲了,成家立业,未来美好的人生等待着他,宋廷风不想让好兄弟的美好人生毁于一旦,于是他把自己的尊严给撕了下来,丢在地上给人狠狠践踏。
看着宋廷风故作轻松的模样,朱广孝又想到了许七安,他走的干脆利索,魏公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他便再没踪迹。
许府人去楼空。
将来要么隐姓埋名,要么浪迹江湖了吧。
“如果宁宴在这里,不会看着你受辱。”朱广孝咬牙切齿道。
“然后跟我一起死吗”
宋廷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魏公死后,京城就容不下他了,走了正好,他不走我也要赶他走。不走就不当兄弟了。”
朱广孝咧嘴一笑:“也是。”
宋廷风忽然“呸”了一声,骂道:“也不知道留地址,唉,希望此生还有再见之日。”
刚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腰胯佩刀,穿着银锣差服的朱成铸。
宋廷风和朱广孝一低头,快步疾走。
“站住”
朱成铸冷不丁的出声,半转身子,睥睨二人,问道:“衙门点卯,你们二人要去哪儿”
该死宋廷风暗骂一声,脸上堆起谄媚笑容,点头哈腰道:
“朱银锣,我们俩昨夜值守,正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