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段时间以来,挤压在心中的郁气,彻底吐尽。
默然片刻,他撕下一缕布条,绑好披散的长发,整理了一下褴褛的衣衫,朝东北方躬身作揖。
魏公,一路走好。
魏公,来世也当称雄
死了,父皇死了太子站在城头,痴痴的望着遥远天际。
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往事,威严的父皇高坐龙椅,威严的父皇大声呵斥,威严的父皇身穿道袍,严肃的父皇掌控朝堂,这样一位手握权柄近四十年的父皇,竟死在了一个匹夫手里,太子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王首辅同样在眺望,这位老人脸色和眼神都无比复杂,快意、悲伤、感慨、心酸
他愣愣的眺望,很久都没有动弹一下,大概在缅怀自己那段随着皇帝殒落,而一起终结的仕途吧。
群臣神色复杂,一时间无能说话 沉浸在皇帝终结的那一幕。
许七安 弑君了
大奉开国六百载,除了武宗皇帝当年清君侧 连同昏君一起清大奉的皇帝从未被人诛杀过。
元景 或者贞德,是大奉历史上第一位被匹夫击毙在京城的皇帝。
今日的事端 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过去千百年 后人评说这段历史时 想必会津津有味吧。
从元景十六年说起,一直到元景三十七年,其中必然会夹杂魏渊的捐躯,八万将士的覆灭。大奉史上这位沉迷修道的皇帝 最后被匹夫许七安 斩于京城。
诸公感慨万千之际,忽听一阵哀哭声。
循声看去,只见御史张行英,扶着墙头,哭的老泪纵横。
前魏党成员 一个个双眼含泪,或低头擦拭 或昂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片刻后 包括失态痛哭的张行英在内,这些手握大权的魏党成员 当着各党派的面 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动作。
他们整理衣冠 朝东北作揖,而后转身,朝天边那人作揖,许久不起。
此时此刻,皇城的另一头,怀庆迎风而立,素色衣裙飘飘。
风撩起她的发丝,轻抚她绝美清丽的容颜,皇长女轻轻松开紧握的秀拳,于心底松口气。
他从未让她失望,勇武,霸道,睿智,无所不能这一战,虽有波折,虽有担心,比如镇国剑腾空的时候。
但怀庆依旧不认为许七安会输,因为他没输过。
这是一个奇男子,即使是她,也不得不佩服和崇敬的奇男子。
怀庆撩起舞动的鬓发,挂到耳后,与留下感动泪水的太子不同,她心里振奋唏嘘的同时,还有沉重。
贞德帝殒落,这只是开端,随之而来的善后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这主要分为两方面:一,对整个中原的交代。
其中包括各州的百姓、各地的官府、各地的军队,以及江湖人士。
百姓方面,需要考虑的核心是“民心”二字,是坦诚布公,还是隐瞒,都会造成民心尽失的局面。
军队是同样的道理,某种意义上来说,稳住军心比稳民心更重要,尤其北境和东北三州的将士。
这批人是最容易哗变的。
如果这一战里,许七安败了,那玉阳关中一万多名将士,必然造反。
各地的官府需要安抚,不能让他们在这件事上产生惶恐不安的情绪,这样,才能帮忙稳住百姓的心,才能不让江湖组织趁机作乱。
第二方面,新君。
对于现在的京城来说,现在至关重要的,是新君登基。
新君登基是一切的前提,只有新君登基,才能稳住各方。若是大奉群龙无首,再加上贞德帝的所作所为,中原必将大乱。
“太子,总算熬出头了。”
怀庆遥望午门的城头,望着黑压压的那小撮人,她笑容古怪,似嘲讽似不屑。
“狗皇帝终于死了”
李妙真握紧拳头,又激动又亢奋,恨不得长啸三分,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
但同时又有些怅然,狗皇帝死了,她的青春结束了。
天宗圣女当年粉嫩下山,闯荡江湖,两年里,她的口头禅便是:
迟早刺死狗皇帝。
而今两年匆匆而过,狗皇帝死了,她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仿佛人生的某段旅程,彻底告一段落。
楚元缜没有说话,他早已泪流满面。
十年书生意气,今朝终于荡平胸中郁垒。
恒远双手合十,微微垂头,默然不语,似是在追忆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
“我爹知道大奉皇帝被杀,肯定会很开心,就会想着打仗。”
丽娜说道:“他很喜欢打仗,说大奉的女子是最好的,衣衫是最好的,房子是最好的,什么都是最好的。什么都要抢过来。”
丽娜的爹是个精奉分子,就是精的方式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