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不置可否,给他倒了杯茶。
李子修灌了口茶,心里的火气仿佛也浇熄了似的,道:「你说她要干啥?有钱不赚,是要逼着我们这些烧青花的都去喝西北风吗?」
周正听着暗中不屑地撇了撇嘴。
谁家去喝西北风也轮不到他们去喝西北风啊!
宋积云听了也只是笑了笑,道:「那倒不至于。他们家总不能一年四季都降价吧!应该是快过年了,良玉又是今年新开的窑厂,想早点打开局面。」
李子修听着,刚刚下去的火气好像又烧了起来,他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边在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面怒气冲冲地道:「我原也是这么想的。还专程去找了她一趟。可您知道她怎么说吗?说什么窑厂是洪家的,她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让我有事去找洪老太爷!」
宋积云也有点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宋桃并不是个很圆滑的人。
可她最近做的这些事,因势利导,祸水东引,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我看着她在那里把我当白痴似的絮絮叨叨就烦。」李子修道,「她不是说她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吗?***脆去找了洪老太爷。」
估计结果也不怎么好。
宋积云喝了口茶。
「他倒好?推了个一干二净!」李子修叉着腰骂了一声洪老太爷「黑乌佬」,道,「说什么窑厂交给了宋桃管,自然宋桃说了算。还说什么,做生意,各家有各家的做法。不能因为别人家比自家生意好,就不允许别人这么做生意。那岂不是和强买强卖是一样的!」
他「呸」了一声,重新坐回了太师椅。
「宋老板,您可是我们景德镇的这个!」他翘了翘大拇指,恳求宋积云,「您可得救救我们景德镇这些烧青花的人家啊!」
他还
拱火道:「那宋桃算个什么东西?拾您的牙慧烧了个龙窑,就觉得自己是那梧桐树上歇着的金凤凰了。你要是不给她个教训,她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还以为这景德镇上唯她独尊了!」
宋积云瞥了他一眼。
李子修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说话太夸张了,他悻悻然地笑了笑,重新端起茶盅大口地喝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起来。
周正忙递了块帕子给李子修。
李子修抓着帕子卖起惨来:「宋老板,您是不知道啊,我好歹有几分家底,就算是今年生意不好,也挺得过去。可您出去看看,那些小作坊小铺子,谁家不被他们良玉窑厂搅和得生不如死。我怕再这么下去,会有人被逼得跳河!会闹出人事来!」
大家都是靠手艺吃饭,作坊开不下去了,大不了去给别人做工。
虽说犯不着去跳河,可事情就怕万一。
但李子修这样把她架在火炉上烤,宋积云就有点不愿意了。
她端起茶盅,吹了吹浮在盖碗上的茶叶,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是想接手也不敢接手——万一真有人想不开跳了河,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李子修顿时满头大汗,忙道:「看我,气糊涂了,说话都不过脑子了。我这也是太担心了,还请宋老板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形势比人强,他不低头又能怎么办?
宋积云到是客客气气地,道:「不过,你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恐怕也不是我们一家两家的事,这件事我估摸着还得去找马会长商量商量,看看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们怎么说。」
李子修显然更想让宋积云出手。
宋积云则坚持请马会长出面。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马会长和严老板一起来拜访宋积云。
他们也是为了宋桃窑厂降价而来。
看见李子修在宋积云这里,两人还颇为惊讶。待知道了李子修的来意,马会长和严老爷都显得很高兴。
几个人分主客坐下,马会长就直言不讳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景德镇要说谁能镇得住宋桃,也就是宋老板了。我的意思,降价是不能降的,不然以后有谁家想要打码头就降价,坏了规矩,以后大家岂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还要商会做什么?」
严老爷则在旁边补充:「宋老板,李老爷,你们两家的窑厂在景德镇都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严家的窑厂,产出的青花几乎占了景德镇的一半。只要我们三家承诺绝不降价,再联合其他的窑厂、作坊,众人齐心协力,谁敢卖良玉窑厂原料,我们就都不在他们家进原料。」
他生气道:「我就不相信了,那些卖原料的商家会为了一个良玉窑厂把我们全都得罪了。而良玉窑厂没了原料,降价的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听两人的语气,是怕宋积云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联合抵制良玉瓷厂。
毕竟良玉窑厂能烧龙窑都是因为宋家窑厂,良玉窑厂降得起价,宋家窑厂就更降得起价了。
第192章
这个办法有个大漏洞。
只要有一家窑厂或者是作坊违背,这个计划就会溃不成军。
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宋积云不太看好这个办法。
但她还是答应了。
马会长和严老爷都非常高兴。
宋家窑厂如今是景德镇最大的窑厂,而不是之一了,它请的窑工最多,烧制的瓷器品类也是最多的,一家就能撑起一个邢家釉料铺子,如果没有了宋积云的参与,他们的计划就如镜中花水中月,是不可能实行的。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马会长道,“我准备召集同行,七日后在风神庙聚一聚,共同商讨青花瓷降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