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此人着了半甲,身骑大马,离得近了,可见剑眉星目,留着两撇小胡子,孤高之气度扑面而来——不是马谡是谁?
马谡也远远望见白马绿袍、飞奔而来的姜维。
两人互视片刻,同时纵马而前,及至相遇,均勒马停下。
星目上下扫视一番之后,马谡只见眼前的年轻人浑身浴血,样貌身量较之一年前似乎并无变化,而神情气度却又截然不同。
正感慨之间,姜维率先开口大笑道:
“维发动此役前,正担心兵力稍欠,有破敌之机,却无尽灭之力,还想着府君是否有此胆识,敢趁着高定退兵之际追蹑而来。哈哈,府君此来,却是某多虑也!今日围歼之势已成,高定这厮,插翅难逃!维特此谢过府君千里驰援之恩——”
他终究感念马谡驰援的恩情,又长了自己几岁,率先躬身抱拳。
见得姜维如此谦虚,马谡眉头慢慢轻松下来,潇洒笑道:
“谡一路都在思量,是何胆大包天之人,竟敢直捣贼穴,行围魏救赵之策,今日一见,果不出我所料,却是幼麟来也!”
两人就此把臂,哈哈大笑起来。
姜维知道马谡自负荆州俊杰之翘楚,性格好强,除了诸葛亮、其兄长马良、蒋琬、向朗等寥寥数人之外,旁人几乎难入其法眼。
而他能料到此番是自己前来,一来其眼光着实了得,二来也算对自己极大的肯定了。
只是战机转瞬即逝,实非客套的时候。
他谦逊两句,旋即道:
“府君,眼下酋首正四处逃窜,平复祸乱南中十余年之高定夷乱,只在朝夕矣。敢问此次领了多少兵马前来?”
马谡也知轻重,当下回道:“郡兵二千,悉数在此!”
姜维暗忖用两千兵马,守住狭小的谷口,那是绰绰有余了。
便颔首道:“还请府君激励士卒,守好谷口,与维一道,共襄王事!”
马谡正色道:“伯约只管宽心,有谡在此,必不教贼兵有一个逃脱!”
“好!待到酋首授首,维当与府君饮酒庆贺,共谋一醉!”
姜维拱了拱手,复翻身上马,回奔慌乱的战场。
此番有马谡助阵,这薄弱的一环终于补上了。
他终于放下心来,准备安心去指挥各队人马对夷人实施围追堵截,务求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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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谡望着远去的背影,心道:“好一个雷厉风行、做事果断的姜伯约。”
复望谷中,只见人数极少的黑色汉军,正漫山遍野追击人数远远占优的夷人军卒,山谷中尽是汉军高呼“跪地投降不杀”之声,伴随着夷人痛哭哀嚎之声。
这番震撼景象,着实令他大感诧异。
“此人治军,竟然强悍如斯?”
犹记得一年之前,荆州俊彦在诸葛亮府上相会,姜维不请自来,与会时虽才思敏捷、有惊人之言,但终究还是一位毫无根基、四处寻找靠山的北方归人。
不想一别方才经年,便已凭借东征西讨,立下赫赫功劳,自己平日邸报中多有风闻,便是诸葛先生平日在信中也多有赞许之意。
而今其奉命南征,权柄官职,却已经在自己之上了,想来在主公心中之砝码,较之自己怕是亦要重上几分。
昔日以“未来之劲敌”虑之,不料今日竟一语成谶了。
马谡又想到,自己拥有一郡之力,却被高定堵在城中动弹不得,比之今日姜维军追着高定打,表现那是望尘莫及了,不觉又有些羞赧。
“此役战报,也不知该如何下笔!”
他想到这里,又觉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