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安六月初在省城新康市的学校参加完毕业典礼后,就回了云夏入职叶永明的公司,这是很久以前就定好的。陈予安的老家在云夏的一个下属乡镇的宛溪村里,村里大部分人家都以种植茶叶和茉莉花为生。母亲在予安年幼时就开始缠绵病榻,父亲一个人忙里忙外,为生计奔波,疲于奔命,既要照顾患尿毒症的妻子,又要照顾年幼的女儿,一家子的重担全压在父亲一个人的肩上。予安6岁的时候,父亲经采购茉莉花的商贩介绍认识了叶永明,叶老板见这一家人贫苦艰难的日子,十分触动,在陈父那里进了几次原料,观察下来,陈父的本分踏实得到叶永明的青睐和认可,遂决定将以后茶青和茉莉花的原料供应都交给陈父来做,款项也都以最快的速度结清。陈父知道自己遇上了贵人,感激之余,对原料的质量管控更加上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七、八年之后,饱受病痛折磨的母亲终于在陈予安14岁的时候离开了人世。父亲的面容更加苍老,本来半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叶永明把手头上部分茉莉花茶的订单也交给了陈父来做,陈父成立了规范的生产点做起了茶叶半成品加工,村里许多上了年纪的阿姨也有了增加收入的途径。叶永明时不时驱车前往宛溪村视察一番,指点一二,众人对这个善心的城里老板交口称赞,也纷纷起羡慕陈家的好运气。
因为家庭的缘故,陈予安年比起同龄的孩子更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人情世故,父亲从小教育她做人要知恩图报,要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他们一家人的生活皆仰仗叶永明的帮衬,因为叶永明伸出的援手,母亲的生命才得以延续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光是母亲的医药费就足以压垮这个贫苦的家庭,陈予安也不可能安稳上学直至大学毕业。叶永明更是承诺,予安一毕业就直接来她的公司帮忙,给她留最好的职位和学习空间,也方便她回家乡就近照顾已经逐渐年老的父亲。叶永明这么做主要是因为陈父踏实可靠的为人,也想起自己年少失怙孤儿寡母孤苦无依的生活,加上对这个从小就命途多舛又格外聪慧的孩子的恻隐之心,推己及人,叶永明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ùщēищǎиɡ.Ⅽǒ⒨(fuwenwang.com)
记得第一次去叶家的时候,是陈予安才13岁那年的冬天,跟叶栩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那个时候,快临近春节了,陈父忙着年前生产点最后一批货物的赶制,无暇分身,沉默早慧的女孩在父亲的嘱咐下,一个人带着乡下的特产,拎着大包小包挤上去城里的小巴车,送一些农家自制的红薯地瓜粉、粉丝、竹林里刚挖的冬笋、还有自家酿的米酒到叶家去。父亲是个老实庄稼汉,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但是对于别人对他的好,一点一滴都牢记在心上,叶老板家境富裕什么都不缺,他只能尽力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送女儿上小巴车前还再叁交代,到了叶家记得用那边的座机打个电话回家报个信。
陈父早年为生活奔波不已,对女儿的照料也不甚精细,予安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自己做饭吃了,父亲不是在医院里照料母亲,就是在茶山上忙碌,小孩子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个头都比同龄的孩子要特别矮一些,遇到叶永明以后,境况稍微好转了些,上了初中的予安,五官快速长开,身段像抽条的柳枝一样迅速拉长,头发也不再是幼时的那种枯黄稻草色,变得乌黑有光泽起来,皮肤也褪去从前营养不良的蜡黄晦暗,像一个真正的花季少女那样展露出她的白皙与柔美来。只一直吃不胖,只长身高不长肉,一件最小号的棉服外套穿在她身上都显得空空荡荡的。她深深明白这些改变是谁带来的,这照进生活中的光亮又是谁赐予她的。叶永明是她永远感激的人,也是她将永远尊敬的人。
叶家的房子是一栋带小院子的叁层别墅,小院子里还有个凉亭,亭子周围的花圃里种着各式各样的绿植,看得出来被打理得很精细,房子的外墙贴着红白相间的带着精细纹路的瓷砖,看上去华美又不失精致。在房价高昂的市中心地段拥有这样一栋房子,足以见叶永明的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听到客厅里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跟电话那头的人说道:“爸爸,我到了嗯路上很顺利,你不用担心我把东西交给阿姨就回来了。”叶家奶奶从二楼的楼梯上探出头来问道:“阿芬,是谁来了?”
帮忙把东西拎进储藏室的保姆王芬连忙出来应声道:“老太太,是叶老板厂里的供应商送过年的东西到家里来。宛溪村的陈柱家的闺女。”
那边陈予安正好讲完电话,对着楼上的老奶奶脆声说道:“奶奶好,快过年了,爸爸让我送东西来,是一点自己家里做的吃食。爸爸还让我跟您还有叶老板拜个早年,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叶家奶奶对这个拎着大包小包,冒着腊月里的寒风送东西来的女孩格外怜惜,心疼得不得了。老人家已年逾古稀,除了步履有点蹒跚,精神状态倒是很好,老太太下了楼来,连声叫她在沙发上坐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心疼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大老远赶来,手都吹凉了。”老人家踩着细碎小步走到厨房里斟了杯热茶出来递给予安,“赶紧喝点热茶暖暖。”又朝着在储藏室里忙活的王芬阿姨叫道:“阿芬,拿点零食点心和新鲜的水果过来!”
王阿姨在里头应道:“老太太,这就来了。”
予安双膝并拢,腰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上,略微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低低开口说:“谢谢奶奶,我喝茶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