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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将琴声背面的词盈盈道来:“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薛绍听罢沉痛不已,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背过身去。演员们细腻的表演和优美的台词令她动容并且深深沉醉其中。

予安深深陷入这动人的叙述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屋门正在被敲响,当意识到这是曾经熟悉的十分有节奏的轻轻叩门声,带着一种刻意的礼貌,她的手脚顿时一片冰凉,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敲门声还在持续,似乎有坚持到底誓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她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黑色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进了屋子。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助理,她记得他们都称他小祝。是那个人身边的人。小祝一身正装,西装白衬衫黑领带黑皮鞋,衬衫下是遮掩不住的精壮体魄,贲发的肌肉好像随时都要把对面的任何意见相左之人一拳打到在地,虽然他大多数时候是一语不发不吭一声的。

来人左手提着一个保温壶,右手拿着电话,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小祝把手机递给她,用动作示意她接听电话,她面无表情接过,放到耳朵旁边,听到话筒里传来的遥远的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她似乎也能感觉到对方嘴角的那一抹阴凉凉的讥笑:“安安,最近还好吗?”

等了几秒,话筒里依旧安静无声,那人也不恼,只继续说道,那声音慢条斯理地:“安安,怎么不说话呢?不说也不要紧,我知道你在听。说真的,我都后悔了,后悔让你回那山旮沓角落去。后悔答应了你半年之期,我真的都要等不及了。”

“不要叫我安安。”她平静地开口回答,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哦,是了,安安只有你的亲亲爱人才能叫,我不能叫是吗?安安。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么叫你。哦,对了,最近跟那个小男孩玩得开心吗?”予安顿时如坠冰窖,好像被封印在原地,血液迅速将至冰点。

“你想怎么样?”

“我的安安就是这么招人喜欢,男女老幼都喜欢你。”对面的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安安,还记得走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予安沉默,置若罔闻。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接着说:“安安,我说过,如果你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很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要让大家都不高兴,知道了吗?安安。怎么才离开我没几天就生病了呢?真是太不小心了。我让人给你带了点吃的,记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我一不高兴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听明白了吗?”

予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不被激怒,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知道了。赵先生。”

“安安真淘气,怎么还叫我赵先生?现在都不提前改口,到时候该怎么习惯呢?”

予安又不说话了。

“安安真没礼貌,讲了这么久都不向我问一声好吗?”

“你最近好吗?”予安忍着强烈的不适,麻木地问。

“我很好,安安,只是有点想你了。记住了,我好了你才能好,你身边的亲人朋友才能好。安安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嗯?别再惹我生气了好吗?安安?”对面的人那冰凉的声线宛如实物穿过电话线击穿她的屏障,几乎要置她于死地,她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的声音总是让她联想到蛇,蜥蜴,壁虎之类有着光滑冰凉触感的冷血动物。

电话那头的人仍不罢休:“安安,我给你订了一条祖母绿钻石项链,戴在你雪白的脖颈上,一定很漂亮。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什么都不穿,只戴着这条项链站在我面前的样子了。”

“我让人给你带的汤一定要记得及时喝掉。千万不要浪费了。要听话,安安。”

通话终于结束了。安安觉得自己好像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嘴巴里胸腔里全是一股血腥气。

小祝走了,带着那部让人心悸的电话一起走了。留下了那壶汤。

门一关上,予安就拎着那壶汤跑到厨房里,旋开盖子就想往水槽里倒,突然她的手顿住了,汤壶里赫然是一只鸽子.......小小的鸽子蜷成一团,被人剜颈放血拔毛,然后炖成了汤.......她趴在水槽旁边吐得不能自己,泪水和鼻涕交错在一起,想吐又吐不出东西来。

她想起了那次她坐在广场上喂鸽子,对身旁的人看都不看一眼,对他的各种示好视若无睹。第二天,他就让人送了一壶鸽子汤到她面前,说是送给她的早餐。她胃部翻涌,呕吐不止。无辜的鸽子莫名其妙地成了锅中食,壶中物。

她确实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用拖延之计就能蒙混过去,以为对方只是一时兴起,一段时间过去就会将她抛之脑后,而她也将回到她原本平凡而普通的生活之中去。回来的这一个多月,家乡熟悉的环境和身边环绕的乡音确实让她放松了下来,她的神经居然松弛到以为那些只是做过的一场梦罢了。

连壶带汤扔进了垃圾桶里,予安迅速地合上盖子,好像只要看不见就不会存在一样。她继续游魂一样飘回电视面前,启动了原本暂停的画面,只见那画面里身着绿衫,神情哀恸的男子,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痛意,他温文尔雅的气质,挺拔的身姿,娓娓道来的哀婉声音让公主的眼眶泛起泪水,目光始终跟随着他不断来回走动的身影,那公子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述说道:“有两个孩子,从小一同长大,他们唱同样的歌,做着同样的游戏,一起经历了同样的四季风雨,宛如一棵树上同时结出的两颗饱满的果实;当青春像嘹亮清脆的鸽哨唤醒他们幼稚无知的年少梦境,他们才意识到彼此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爱情。于是,他们结婚了。从名义上,正式取得了其实早已经属于两个人的生活,唯一的不同是,他们发誓,从此他们相牵的手永远不再分开,这对夫妻,是替人采集珍贵草药为生,他们的身影遍布于自然之中,就连山间的鸟儿都熟悉他们午夜纠缠交错的鼾声,就连林中的昆虫都能辨认得出他们相傍的身影,永远不离不弃的情意。终于有一天,他们看到了一朵高山上的雪莲,然而那雪莲生长在峭壁之巅,在山脚下,他们爆发了生平第一场争吵,谁先试探头顶的危途,最后是丈夫争取了主动,他将在妻子之前攀登陡峭的悬崖,一切,都是顺利的,丈夫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着,妻子注视着丈夫,触手可及的幸福,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悲剧发生了,一块松动的岩石,使丈夫一脚落空,他绝望地呼喊着,坠向脚底的山谷,妻子目睹着丈夫滑向死亡,她勇敢地伸手相抱,她脑中唯一回想的是长相守的誓言,两人就如此相拥着,坠入谷底,像两片并存的枯叶,默默地飘向大地。最后的亲吻,他们远离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拥有的,却是永恒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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