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来得及喝汤,匆匆拿著一盒章鱼烧就走了。
基层员警的生活远不如小说漫画小说中那麽刺激,多数时间真的是在当人民褓母。市府要举行大型跨年晚会,附近的所有的分局全都出动了,全都都忙的不可开交。五个小时过去了,鸡汤早被赵所长这个奸人给喝得精光,连鸡爪子都啃一乾二净,郁日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这怎麽能让苏唐不气愤。
苏唐顺手又嗑了两颗小丸子,急得秦关一看立刻激动地说:「我的小祖宗,您行行好别再吃了行吗?哥哥我出钱让您去其他摊子『振兴经济』你看看如何?」
「呃……」苏唐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吃光了秦关做好的一整排章鱼烧。
「哼!小爷不用你请,小爷今天早上刚拿到这个月的薪水。」苏唐满意的砸砸嘴,虽然不多,不过这可是他这一个月以来在派出所打杂,小气所长所给的津贴。而且小气所长还表示苏唐下个月起就成了派出所正式聘雇的员工,专职环境卫生心理调节辅导专员,简称扫厕所的。
眼见即将要倒数计时,郁日仍是连个鬼影子也没见著,想来他也不会特意赶来了。苏唐带著意思说不清道不明地惆怅离开小摊,向苍茫的夜色走去。望向两边热闹的街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著寒意的晚风醉人,擦身而过的人群来来往往,嘻嘻哈哈的笑闹声,细碎却喧闹,扰得人不得安宁。
不知怎麽著,苏唐最近总是隐隐约约想起以前的事,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弟弟,所有的事情全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这种状况其实不应该发生,所有仙人在成仙的那一瞬,必须喝下忘尘水,忘却前尘往事,方能跳脱轮回。
可……如今怎麽又想起这些事,虽然都是些无关痛养的小事,可这也不该发生,懊恼的苏唐忽然大叫一声:「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望尘水……过期了。对对对,一定这样的,我真是太聪明了!」双手缩进外套口袋,为自己的明查秋毫感到得意。
而且自己最近似乎过於在意那个小警察了。苏唐一个人站在红砖道上发呆,鼻席无意识地呵出一些雾气。
忽然,身後一辆疾驶而过的机车,苏唐为了闪开来车,猛地向墙边扑了过去,闭著眼,等待著想像中的剧痛来袭。一般连续剧中,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英雄救美男』总会上演。可没想到,轮到我们悲剧的小苏唐时,却只有清脆悦耳的撞击声,还有那隐隐在脑中听到不明的嗡嗡声。
「呵呵!」苏唐摇摇晕呼呼的脑袋,看著身後。
那个熟悉的人影,气喘吁吁的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拥进怀里,笑著说:「傻瓜,跑到这里来撞墙,我也不会出现啊!」
「谁说小爷来撞墙了?我是被摩托车给逼的,你都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苏唐不满地抱怨,还不忘在郁日暖呼呼地怀里蹭了蹭,一副餍足的模样。
其实愈日怎麽会不知道,回想几分钟前,他刚从章鱼烧摊子而来,才刚踏上红砖道,就见到那幕惊险的画面,只差几毫米地距离苏唐就会被撞了个正著,幸好这小子反应快,幸好他没事。用力将怀里地孩子搂紧,正要在孩子的耳边说些什麽的时候,天边忽然绽起无数的烟花,一朵朵熟悉的火树银花,转瞬即逝,美丽且璀璨,看得小孩目不暇给,连嘴巴都忘了阖上。
郁日笑著拥紧了怀里的孩子,缓缓封上那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小嘴,温柔的舔舐拨弄,或轻或缓,若即若离,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两张湿润的唇瓣。要不是看到小孩几乎快要噘过气,他还不想这麽早放开呢!
郁日用额头顶著小孩的额头,温柔地说:「苏唐,新年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了来的稀稀疏疏的歌声,「今夜又是风雨微微,异乡的都市,路灯亲像照到水滴,引我心悲意。」苍凉、低哑的声音穿透麦克风向寂寥的小巷子发送。曲调悲伤但老人却唱得轻快,配上沧桑的声音,和小卡车的引擎声,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老人特异在破旧不堪的小卡车前加装了一只扩音麦克风,原本是用来播送广告的。但现在的他正忘情的对著麦克风引吭高歌,所幸今晚是跨年夜,整个城市成了个欢闹的不夜城。老人唱到乐曲高潮处,还恣意的将右手伸出车外,随著音乐节奏比划著。
忽然,一阵尖锐的叫声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一个穿著整齐西服的男子,凭空出现似窜到马路中间,站在一旁的郁日和苏唐来不及阻止,眼尖的老人急忙踩煞车,尖锐的煞车声像报丧鸟的叫声一样用力的凝结在空中。
车子在滑行了几步後才停了下来,但是男子人影却已经向前方飞了出去,化成一道抛物线,重重的摔在地上。
老人慌忙的开门下车,映入眼帘的是男子破碎的头颅,还有卷曲的身体,鲜血在马路上蔓延,双眼紧闭,手里抱著一只包装完好,崭新的熊布娃娃。
这个夜晚,注定,无法平静。
第十章跨年(二)
苏唐在厨房里忙进忙出,身上围著一条不知道哪弄来的粉红色小白兔围裙,还带著可爱的蕾丝边。厨房里滚汤滚水热腾腾的充满整个房间,处处弥漫著火锅汤底的香气,流理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令人目不暇给。
用汤匙杓了一口汤,放进嘴里,顿时浓香四溢,大大满足了因为天寒水冷而冻僵的双手,徐徐的吐了一口气,满足地砸砸嘴:「赞!这汤头真是美呆了~」
回头,端一碗汤打算拿去跟恩公现宝的苏唐忽然楞住了。他两眼瞪的老大,惊讶万分地说:「呃……你怎麽在这里?」
厨房的矮餐柜上蹲了一个小小的人,小脑袋上顶著一个小紫金冠,穿著宽袍大袖一条金色刺绣腰带,一身滚著金边黑衣。小人人虽小,不过气势十足,就算跪在柜子顶上,噘著屁股,拿著小汤匙跟小蝙蝠抢著吃布丁都显得气宇轩昂,看看人家腰杆挺得多直啊!
「吃布丁!」灶君不愧是灶君,即使身体缩水只剩三十公分高,偷吃布丁又被抓个正著,回答仍是如此具有气魄。
「我知道你在吃布丁,只是想冒昧请教一下,灶君大人怎麽会出现在我家柜子上,还变得如此的……袖珍?」苏唐斟酌了一下措词,深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黑衣灶君。并且用眼神安慰了抱著自己的小汤匙,缩在阴暗角落里,看著自己的点心被吃光光的可怜小蝙蝠。
「喔!」灶君拿出袖子里的月牙色小丝巾,优雅的抹抹嘴,气定神f的打了个饱嗝:「路过!」
苏唐努力按下跳动的青筋,有礼貌的说:「那我先去准备晚餐了!您慢走!」说罢,捧著汤,就打算拿去跟恩公献宝。
灶君忽然开口:「唐唐,不要做多馀的事情,事情办完早日回归天庭吧!有些东西你给不起。」
闻言,苏唐浑身一僵,须臾,又装傻充楞地露出死皮赖脸的表情,冲灶君摆一摆手,表示听到了。大步跨出厨房,嬉皮笑脸地喊:「恩公小亲亲~来试吃看看人家的爱妻火锅~」
而橱柜上的这一头,我们优雅无双的灶君,也拿著他专用的银色小汤匙,指著角落里的小蝙蝠说:「这是抢劫,把所有糖果交出来!」
「呜~谁来救救我啊!唐唐!救命啊!」小蝙蝠嘤嘤的啜泣。
苏唐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了秦关的声音:「学长,这是你真的要帮帮我们!」
「大白牙你怎麽来了!是不是有什麽无法破解的难题要来找我呀!」苏唐得意的仰著头说。将汤递给郁日,期待的看著郁日喝汤:「怎麽样?好喝吗?」
「嗯!很好!可以上桌了!」郁日赞许的说,苏唐的手艺一日千里,这回连知名火锅店的汤底都能复制的一模一样,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弄来人家不外传的秘方的。
「你们今天吃火锅啊!火锅这种东西问我就对了,我可是火锅专家……。」秦关舔著脸,搓著手,嬉皮笑脸的跟在苏唐身後进了厨房。
「没你的份!这是我跟恩公两人爱的小火锅。」
「唉呦!别这样!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当然,秦关这火锅是如愿吃上了,满满一桌的食材,加上清甜可口的汤底,三个大男人吃得是不亦乐乎。
秦关一面将热呼呼的食材送进嘴里,一面叨叨絮絮的说著困扰著他的事件,说来这件事还得从两天前,跨年夜那场车祸开始说起……。
「那天那车祸开车的不是一个经营资源回收,专做回收废五金的老头吗?」秦关说著又眼明手快地,从苏唐筷子下抢了一个鱼丸。
「呼!哈!好烫!」苏唐含含糊糊说:「是那个年轻人自己冲出来的吧!我在旁边看得可仔细了!」虽然,车祸当下,郁日以画面太过血腥,命令实习员警小张将苏唐看著不让他靠近现场。但是,那血肉横飞的残忍画面,著实令人难忘。
郁日在心理嘀咕:感情你跟我接吻的时候,还在专注的看著马路?等会再好好来矫正一下小孩在接吻时的专心问题。虽然郁大侠心有不满,但是,向来只敢在心理小小表达一下不满的郁大侠,还是很没用的沉默了。
「车祸责任归属不是重点,路口正好有监视录影器,是那男人任意横越马路,与老人无关。关键是那个老人车上回收物中,发现了个黑色的袋子。车祸当时,那个黑色格子花纹行李袋飞了出来,被路旁的石头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里头居然滚出了一只疑似女性的手臂,修长的手指上带著三四只镶有宝石,粗大的纯金戒指。」
说到这里秦关顿了一下,似乎想起现场的现场画面有些难过。正当苏唐打算要安慰他时,他痛苦的皱了一下脸,憨厚的说:「咬到舌头了!」
「好了!好了!快说!」苏唐焦急催促,丝毫不觉得在餐桌上谈论这种血腥话题,会消化不良。
「手臂完整性极佳。切口平整,露出剥除筋肉的关节骨,包裹的行李袋里也没有沾到什麽血迹。初步判断这只手臂是在流动的水下切断的,可能是浴室之类的地方。而且手臂的皮肤有些发胀的触感,可能经过反覆的冲洗。手臂从关节骨到中指指尖长38公分,推估身高不会超过160公分。」秦关补充说明。
「金戒指?」郁日放下碗筷,喃喃自语道。
「我也觉得金戒指很奇怪,一般人会在一只手上戴上这麽多只戒指吗?对了,已经知道死者的年龄了吗?还有,那个老人怎麽说?」苏唐纳闷地问。
「这两天警局休年假,法医还没来上班,明天会进行化验。手臂上指纹完整,残肢状态保存良好,详细的资料,明天中午过後就会出来了。那老人说他不知道,他说他这袋子是在平安森林公园垃圾场捡的。天太黑,他还来不及看,就随意扔到卡车後方垃圾堆放著。」
秦关一面专注的进攻手上的螃蟹,一面苦著脸说。想起胶著的案情,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幸好今天赶上了火锅大餐,打打牙祭什麽的最美好不过了。
「这凶手是变态吧!把手切下来,还仔细的洗好,包好,装进行李袋里。而且他将行李袋放在公园的垃圾桶里,分明的就是刻意要让人发现的吧!」苏唐愤怒了,莫名的寒意从心底生出。
「是啊!公园都会有清洁人员,还有行人游客,流浪狗什麽的,随师都有被发现的可能。先不说这些,光是选在跨年夜当天,人潮最多的时候,将残肢丢在人来人往的公园,本身就够变态的。」
「老人证词可信吗?」郁日喝了口酒,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应该是真的,他应该是真的不知情。更何况,当晚也简单照了血迹反应灯,老人身上完全没有反应,证词可信度蛮高的。」
秦关叹了口气说:「那老人也蛮可怜的,分局的警察都认识他,平时都喊他老李,他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儿子早些年生病过世,留下一个智能不足的孙子。八十多了还得在外拾荒度日。现在赖以为生的车子撞死了人,後面还有不明残肢。接下来日子怎麽过啊!」
老人家凄凉的处境,让苏唐和郁日听得心酸,尤其是郁日,早年母亲辛苦的背影,和那天晚上老人家凄凉的歌声连成一线,迷迷蒙蒙的分不开。
「学长,真的……不回分局去吗?冯局前天才说到你……。」秦关没来由抛出了这麽句。
「别说了!我在派出所挺好的,每天上班算退休金,下班跟所长摸八圈,偶尔接受镇民代表的款待,日子过的美极了。」郁日又啜了一口酒,完全不理彻底石化的两人。
「学长,你怎麽堕落的这麽快!天啊!我一定要把你调回来。」秦关激动的说,连苏唐都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对啊!恩公!收受贿赂是犯法的!如果恩公被抓了,就没有人养我了!」苏唐睁大了圆眼,忧心忡忡的说。
酒杯放在唇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著两人,闷闷地说:「我开玩笑的!你们都听不出来吗?」郁日郁闷死了,他以为自己这麽说很幽默的……看来太严肃的人是没有办法开玩笑的……。下次要修正说笑话的方式,郁日心想。
「听不出来。」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第十章跨年(三)
当晚,喝了点小酒的苏唐醉醺醺地趴在郁日胸口,两个人躺在二楼大床上,睡得香。同样微醺的秦关则霸占了沙发,同样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凌乱的客厅摆满了啤酒空罐,脱下的厚重冬衣也随手扔在地毯上。
翌日清晨,一通急迫的电话打断了这宁静的早晨。秦关半眯著眼,梦呓般接起电话,含含糊糊地打过招呼之後,就被耳边所听的讯息给吓醒了。
「你说什麽?发现一只脚?确定是同一个人的吗?不知道是吗?好……地点在蓝天火车站……我就在附近,马上过去。」睁著浮肿双眼,伸手敲了敲发疼的脑袋,利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大白牙,怎麽了?」苏唐披散著长发,穿著松垮垮的鹅黄色小白兔睡衣,揉著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从楼上慢慢吞吞的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