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蔡城墙之上还没有来得及建造附近防御建筑,光秃秃没有遮拦,左右点起一堆堆篝火照明,徐武坤眺望陷入火海之上的盘龙寨,笑着说道。
虽说盘龙寨中拥挤大量的妇孺老弱,但慈不掌兵,生死厮杀之际更不容留情。
当然了,盘龙寨如此不堪一击,也让众人感到索然无味就是了。
这时候有信使从战场驰来,下马走到城墙前禀报:
“启禀节帅,前锋兵马已经杀入盘龙寨中,贼军抵抗甚微,范军侯以为贼军随时会逃窜进盘龙湖,水军战船入夜之后已经往预定水域驶去……”
徐怀微微颔首,跟信使说道:
“传令范宗奇,攻下盘龙寨后,要好好约束将卒不得多造杀戮,寨中多为贫困人家,迫于生计而从贼,非大奸大恶之人,要许他们改过自新;妇孺老弱也都需要妥善安置……”
待信使再度跨上马背,驰入沉沉夜色之中,徐怀转过身,跟卢雄说道:“我可能等不到拿下梅津、浔渎两寨就要携萱儿回舞阳了,卢爷随我们一起回舞阳吧——赤扈人全面占领西夏的时机已经成熟,党项人抵挡不住赤扈人,快则一年,迟则两三年,淮上就会迎来更残酷的恶仗,卢爷你也不想再袖手旁观吧?”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这筋骨也就能再支撑两三年。老朽之身,即便不想袖手旁观,又能如何?”卢雄苦笑道。
“武士斋舍虽说是传习作战之法为主,但刀枪拳术教习还是要有的。”徐怀说道。
“卢爷爷,你便去舞阳吧!”王萱拽住卢雄的衣袖哀求道。
“好咧,不要再拽了,袖子都要拽破了!”卢雄点头笑道。
徐怀看向赵横等人,问道:“你们都随我们去淮上吧,到时候有什么想法尽可说来……”
赵横等人乃是王禀出任京畿四壁防御使时,汴梁禁军出身、决意追随左右的将卒,王禀病逝后,他们对朝廷失望、无意重归营伍,与卢雄护送王禀棺柩归乡安葬,就一直追随在王萱身边。
徐怀与王萱成婚,还将卢雄接到舞阳去,当然也要将赵横等人及家小都带到舞阳定居。
“遵徐侯令。”赵横等人说道。
……
……
盘龙寨中建筑以棚舍茅屋为主,火势蔓延开来,根本就没有办法扑灭,不知道多少人葬身火海、溺水而亡,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蒋昂心里再不甘,也只能狠狈的登船,从南侧打开的水门,逃往盘龙湖中。
洞荆联军发迹于洞庭湖中,横行荆江之上,又联络千汊浦内的渔民船户攻略乡野——虽说他们没有什么大型坚固的战船,但渔船木筏却是不缺的。
在盘龙寨陷入一片火海之后,胡荡舟等人认识到无力抵挡楚山军的进攻,慌乱从水门逃入盘龙湖中,其他贼众也都争船抢舟逃离盘龙寨。
蒋昂逃入盘龙湖中,不知道胡荡舟、田儒生身在何处,左右乱糟糟一团,甚至不少舟船冲撞在一起——好在蒋昂所乘乃是一艘正式的排桨战船,桨手都有过严苛的操练,很快从混乱的船群之中冲了出来。
蒋昂站在摇晃不休的船头,惊魂未定的转头看向已在十数里之外的盘龙寨,仿佛火龙横卧在盘龙湖。
“蒋爷,前面水口过去就是浔渎湖!”身边有人叫道。
蒋昂朝前方看去,月色下湖荡陡然收窄,形成一道四五十丈宽的水口,这里已经是盘龙湖与浔渎湖的交界处,通过四五十丈宽、两三里长的河巷,便是八九里方圆的浔渎湖。
浔渎湖的南侧,在临近荆江的位置,则是洞荆联军在汉水以东修建的另一处大寨浔渎寨——而浔渎寨以东,就是涢水入荆江水口。
只要驶入浔渎湖,就可以说海阔任鱼跃了。
蒋昂带着几许劫后余生的庆幸,忍不住跟左右慨然说道:“那靖胜侯用兵,终是差了一筹,他要是在这处水口部署一路水军埋伏,我们是插翅也难飞啊……”
排桨战船快速往南侧的河巷里驶去,为岸滩上的疏林所遮挡,站在船头的蒋昂,并没有看到河巷深处早就有十数艘战船安静的等候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盘龙湖
“嗷!”
翻江龙蒋昂怒吼狂叫着站在船头挣扎,双手千钧巨力抓住遮覆过来的渔网,“呲啦”一声,便从中撒裂来。
这时候两名楚山精锐手持刀盾从侧面杀来,刀光凌厉劈落。
蒋昂此时已无兵刃在手,侧身抬手格挡,借着牛皮护臂的缓冲,双手快如闪电翻转过来,抓住刀脊,就将两把直脊刀夺下。
蒋昂待要从渔网束缚中闯出来大开杀戒,却觉脑后劲风袭来,瞬时间只来得及将头颅硬生生偏过数寸,耳廓都叫劲风刮得生疼,下一刻左肩叫铁锏劈中。
蒋昂所穿铠甲,虎头护肩乃是精铁锻打而成,还内衬一层熟牛皮。
然而这一刻肩甲连同内衬,却像薄木片一般被铁锏棱锋破开。
坚硬似精铁锻造般的肩骨,似被这一重击劈断。
蒋昂看着身前两名楚山精锐再次扑杀过来,想要抵挡,但浑身筋肉痛得直抽抽,手脚僵滞,叫两面铁盾一左一右狠狠的拍打在头脸上,脑壳被打得嗡嗡作响,一阵阵晕眩,几乎站不住脚。
“留他活口!”听得有人提醒,从两名刀盾手之后攒刺过来的那杆长矛,及时从蒋昂腰腋处偏错开,没有给蒋昂来个穿膛破腹。
蒋昂晃悠悠侧过身来,眼神有些模糊,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黑脸大汉,有如怒目金刚一般持锏站在他的身后。
蒋昂愤懑吼叫道:“你这狗日的背后偷袭,胜之不武!”
“不武你娘!饶你一条狗命,还恁多废话!”牛二伸手抓住蒋昂的肩头,又一脚踹在他的小腿皮子,强令其跪倒在船头。
“日你娘!爷爷跪天跪地,你有种与我单打独斗!”蒋昂不顾左肩剧痛,挣扎着要站起来。
左右将卒拿着绳索过来,却是将他五花大绑,牢牢的捆扎起来,然后像条死狗一样,扔进船舱里关押起来。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苍白无力的朝阳透过清晨的薄雾照耀大地,河巷两侧的滩涂地,枯萎的芦苇上积满白霜。
许凌站在船头,眺望雾霭下被寒风吹皱的潋滟碧波。
“浔渎、梅渡两寨的贼军已经出动,大小数百艘舟船正往我们南面的盘龙湖河口拥来……”一艘赤马舟有如脱舷之箭,排桨激起细碎浪花,往许凌所在的座船前驶来,一名小校站在船头扬声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