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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还没到卯时。”

“且不必忙,”女皇依然面色苍白,手背、脖颈青筋毕露,显得格外狰狞老态。她歪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慢慢吐尽口中香茶:“他人呢?”

邱尚仪答应如流:“一直在偏殿,陛下要见他吗?”

冯令仪掩唇咳嗽了两声:“叫他来。”

很快一位银面僧衣的年轻男子弓腰踏进殿内:“陛下……”

短短一息功夫,她又浑浑噩噩的阖上了眼睛,尽管这声陛下已极尽轻柔,仍像是落在静室的一根针、打乱水面的一滴雨,惹得她睫毛微动,眉头亦蹙了起来。僧人立刻将头埋低,前额几乎触到地面。

“薛郎……”自始至终冯令仪没有看他一眼,不必看也知道,银质的面具冰冷苍白,与记忆中淡远如竹的面孔截然不同。薛夙不由簌簌发起抖来,从前女皇偶尔也唤他薛郎,但只在床笫之间,且从未这样如忆如诉、如怨如叹。殿中烟气袅袅,只怕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这声呼唤到底是在喊谁吧?

“这几个孩子,我一个都不想舍呀。”

从端午当日到五月十三,皇太女一直没有获准面见至尊,连进入甘露殿、隔着珠帘探病请安的机会都没有,倒是两位公主,分别被召去陪至尊用了一顿午膳。

“我看母皇气色尚可,不像大病的样子,”冯月婵好心宽慰她,“兴许就是前阵子操劳过度了。”

时值盛夏,今年又多风多雨,自三月起至尊就悬着心,生怕江南洪涝,百姓受苦不说,税收也必然锐减。

昨日午前薛廷将端午入宫之人的名单悄悄送了过来,出乎殿下意料的是,独孤俱罗赫然在册。是以今日没空也没心情陪妹妹谈天说地,口中敷衍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不必替孤瞎操心。”

公主撇了撇嘴,非常大度的没跟她计较:“马上就到小郎周岁了,你想好怎么办没?”

小儿周岁是要试晬的(也就是抓周),百姓人家的孩子试晬后就可以由父亲或祖父正式赐名,皇室稍微特殊一些,也至少会取个小名供人称呼。

早产儿一旦过了周岁,便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殿外小太监通报说独孤将军已经候在明德殿外,冯献灵趁势送客,“你先回去吧,孤这里还有正事。”

“什么时候开始向陛下汇报孤的行踪的?”共事四年,她没打算跟他绕弯子,一进门便开门见山。

独孤俱罗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叛主被发现的尴尬和恐慌:“三月底科举放榜之后。”

“每日如此?”

“凡末将当值,凡陛下诏问。”

殿下沉默了一会儿:“将军也觉得孤有意笼络韩侑,意欲结党谋逆么?”

谋逆两个大字砸下来,殿中气氛如冰凝滞。他终于被逼出了一点冷汗:“末将怎么觉得不重要,末将只是将所见所闻如实汇报给陛下。”

是的,他没有做错,他不会倒向太女,也不会倒向襁褓中的皇子,独孤家世代直臣,只忠于皇帝和社稷,唯有如此……唯有如此才能代代鼎盛,永保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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