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近三年,出宫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老师给她讲民生,讲王道,讲历代皇帝的仁政和德政,却不肯放她出宫亲眼见一见自己的百姓。
越长大那种感觉就越强烈,李修言像一张网,用各种大义、道理限制着她,约束着她,不许她稍有偏离原定的轨道。小娘子不傻,能感觉到随着年岁增长,自己与老师之间的那根弦正逐渐绷紧,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学的太快、太好反而令老师不悦,乃至心生警醒。
宫人们不过替她抱了只猫,教他知道,以‘挑唆陛下,玩物丧志’为由一个个发落出去;小太监们从宫外夹带书本,被当众杖毙而死。最聪明的秦密娘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冯令仪身边只剩这个嘴巴笨笨、脑袋也笨笨的常禄儿还能勉强看得过眼。
她不想让老师把她也杀了,他派来的人不是天聋就是地哑,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无趣得紧。
“娘子……”
“行了,”她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十分嫌弃的丢到她身上,“别再跟丢了。”
前日陛下读史,读到三国一节时忍不住拍案大笑:“老师之于朕,不就如曹阿瞒之于汉献帝?事事处处思虑周到,就连后宫废立也要代为关心。”
她快及笄了,去年朝中就在为皇夫人选争论不休,李相之子自然也在待选之列。偏偏陛下一个都没见过,问就是‘至尊哪里听来?子虚乌有的事’。
子虚乌有……夜深人静时她悄悄同常禄儿抱怨:“仿佛朕是个什么彩头,由着他们争抢似的。”
那厢冯令仪笑够了,悠闲自在的喝了口茶,满以为李修言会板起面孔,像平时那样沉声训斥她——‘不可直呼魏武帝乳名’,抑或‘陛下家事亦国事,岂可戏言’,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从来高高在上的、无所不能的李相公竟然当场跪下了!以额触地,神情肃穆:“臣绝无不轨之心,望陛下明鉴。”
那是冯令仪第一次尝到权力的滋味,明白‘皇帝’、‘天子’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的一句话能令李修言惶恐难安,一个眼神便可让百官心神震颤。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怪不得老师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没有人生来就该是皇帝,天道是永恒存在的,不因尧舜存在,也不会因为桀纣而消亡。君王治理的好,天下自然繁盛;君王治理不好,则四海动乱不断。
“是以某认为,如今天下硝烟四起、四分五裂,乃是君主无德、朝廷不力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