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令仪脸色铁青。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被老师指着鼻子教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给她灌输那些空泛的大道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古代圣贤高尚的品德和言行,她为此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以为李修言终于肯将自己视作‘对手’,而不是只会跟在他身后不停追问为什么和怎么办的小孩子。
原来不是,原来人家只是换了一种训导方式,就像小儿学步时父亲故意使她跌个跟头,等孩子哇哇大哭再笑眯眯的走过去,告诉她“以后看到这种石头要避开”。
奇耻大辱。
“这就不劳老师费心了。”
“你总在提防我,”他道,“担心我……或另一个权臣会像摆布你一样摆布你的孩子,控制你一样控制你的孩子,身为人君难道你没有想过,权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当我手握权力,我可以自封帝师、号令天下,当他们手握权力,他们一样可以。读《汉书》时我同你说过什么?汉高祖分封诸国,宗室之盛几为历代之最,为什么最后汉室还是亡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忍不住顶嘴,“我帝位不稳,无法扶植外戚;启用宦官遗患无穷;女子入朝更是天方夜谭,须冒天下之大不韪,何况……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短短几年内就能办到的事。宗室是最优解。”
她刻意优待刘氏遗族,为他们翻案、源源不断的赐予金银布帛,甚至对他们某些逾越的言行视若无睹,就是为了牵制宗室。只有面对共同的敌人,整个冯氏才会团结一致,不论是不是真心臣服、真心依靠,他们都会为了自身利益受她驱使、为她所用。
唯一的失误就是低估了人对权力的渴望。
沉默良久,李修言轻叹一声:“陛下何不再相信臣一次?”
同样是养虎为患、与虎谋皮,至少他是更为可控、更不爱吃人的那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