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些因素,如果皇上真的大行,那当然一切好办,但如果皇上拖上一两年呢?大周正统乃是不可动摇,便是太上皇也无法轻易出手,失去了这份道义,我们面临的压力会陡增几倍。”
王子腾要比牛继宗想象的谨慎得多。
“冯唐和陈敬轩始终不肯明示态度,你以为他们是真的对皇上忠心?还不是觉得面对皇上旨意时,他们没有把握压制得住麾下将领。继宗兄,你觉得那种情况下,宣大的诸将就真的都会俯首帖耳听你的命令?连我经营了二十年的京营我都没这份把握,宣大你就这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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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轩不必说了,他在三边根本控制不住局面,他那点儿资历威望,也就只能维持一下太平局面,倒是陈继先这边,京营里,这个家伙始终看不清,……”牛继宗不耐烦地道。
“所以我们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京营里能如何如何,我们只要能做到让其散沙一团,不能为哪一方所用就足够了。”王子腾淡淡地道。
牛继宗深深地看了王子腾一眼,“子腾,你太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王子腾回了一句,“继宗兄,我们要明白在做什么,更要明白自己所处态势,高估敌人固然危险,高估自己更危险。”
牛继宗皱眉,“杨可栋失踪了,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这件事儿,我不会来见你。”王子腾点点头。
“子腾,你我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牛继宗冷冷地道:“皇上命令卢嵩正在彻查龙禁尉北镇抚司,现在龙禁尉内乱成一团,昨晚一名南镇抚司的百户被刺杀,据说此人内审苛厉,极遭人恨,但是在这个骨节眼儿上,呵呵,顾城也脱不了干系,……”
王子腾不屑一顾,“顾城耄耋老矣,就算是在龙禁尉里有些人,那又如何?他还有几年能活?太上皇还在呢,谁去动他,那就是脑袋被驴踢了,往他身上攀附,有意义么?”
“好吧,不说此事儿了,说说杨可栋的事儿吧,兵部已经紧张起来了,要求户部增拨军费,担心西南要出乱子,……”牛继宗目光里多了几分凝重,“一旦播州生乱,朝廷会用哪里的兵平乱?”
王子腾反应过来,“你是说可能要调动我的登莱兵?”
“哼哼,你以为你在登莱的所作所为皇上和朝廷不无所指?”牛继宗反问。
“那他们就不怕我和杨应龙同流合污?”王子腾冷笑。
“你不会,就像你自己所说,除非皇上大行,大义之下谁也不敢逆流而行,义忠亲王都不敢出头,你敢么?玩清君侧,没有出头之刃,你我都还远不够分量。”牛继宗淡然。
王子腾沉吟不语。
“当然,你也可以用缓兵之计应对,从登莱到西南,这一路行进,只安排三五个月也说得过去。”牛继宗继续道:“但到了西南和叛军接上阵,只怕就由不得你了。”
“那如果在此过程中有其他变化呢?”王子腾慢腾腾地问道。
“你寄希望于这个?”牛继宗惊讶地问道:“子腾,这可不符合你的风格啊。再说了,什么变化?皇上大行,建州女真或者蒙古人破关而入,还是倭人进兵朝鲜?”
王子腾深深看了牛继宗一眼,“继宗兄,你方才不也在说王爷似乎太急切了,我想他急切肯定有其道理,起码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女人身上栽了一次筋斗,其他他都还没怎么犯大错误吧?”
“你想说什么?”牛继宗疑惑地道。
“继宗兄,王爷不蠢,我们能看到的,他也能看到,太上皇的姿态越来越明显,就是不想掺和,但是对他始终还是抱着几分纵容,嗯,一些资源似乎也在听凭他接手,否则水溶何须让汤宾尹南下?汤宾尹还带着他那个学生韩敬,韩敬可是在当年青檀书院中力压群雄的角色,韩家也是浙江士绅望族,只不过在大比之后才被冯紫英抢了风头而已,……”
王子腾语气里隐含的色彩让牛继宗也是思路急转,忍不住心惊肉跳,“子腾,你是说王爷是打算……?”
“继宗兄,未来两三年里,也许会是山河变色的时代,你我可能都无法独善其身不是?”王子腾悠悠地道:“那我们就抓紧时间抓牢我们能抓牢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