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海通银庄的银子还得要还本付息,可你们这些附逆反贼,那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而且还理由充分,岂有放过之理?
摆在哪儿那都是首先开刀的对象啊。
“赦世伯,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这不是顺天府审案,而是龙禁尉办案,嗯,可能还有都察院,反叛附逆,这都是通天的大案,最终可能还要刑部和大理寺来审,小侄也相信最终肯定能还政世叔一个清白,只是现在恐怕朝廷不会听这些啊。”
贾赦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以你的意思,那我们贾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刀斧加颈?”贾赦脸色不善,看着冯紫英,“你能忍心?”
“赦世伯,小侄是朝廷命官,但也只是顺天府丞,这等大案是轮不到顺天府置喙的,小侄也是爱莫能助啊。”冯紫英摊摊手,“小侄今日来就是听闻龙禁尉已经在查抄王家和牛家了,所以专门过来看看,”
“什么?”周遭众人都是异口同声,尤其是贾赦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一把拉住冯紫英:“铿哥儿,你说什么?”
“小侄是说,今日龙禁尉已经封了李阁老胡同牛府的门,碾子胡同王家也一样。”冯紫英站定脚步,没有挪步。
贾赦原本发青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宝玉已经扑上来拉住冯紫英的胳膊:“冯大哥,牛家被查封了?真的?”
“应该是真的,这等消息估计很快就会传遍京师城了。”冯紫英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宝玉,那丰神如玉的大脸盘子也是白得吓人,一双俊眼也无神地垂落下来,“怎么会这样?”
本来不想说这個消息的,但转念一想,这还能瞒多久,不如说了,让大家趁着自己在,能定定神,稳稳心,不至于乱成一团糟,冯紫英顿了顿:“牛家王家那边和贾家没太大关系,大家伙儿也不必太过担心,贾家就算是牵扯进去有事儿,也和王家牛家那边的性质程度不一样,这么说吧,那边要说可能就是反叛,贾家兴许就是沾上附逆这一层,所以,也不必太过惊慌失措,再说了,宫里还有大姑娘,外边也还有我,”
听得冯紫英这么一说,原本已经呆若木鸡的一堆人似乎才活泛过来,纷纷作揖打躬。
那吴新登和林之孝更是上前来要磕头,却被冯紫英拉着,好歹还睡了人家女儿呢,如何当得起这般,不过吴新登和林之孝却是老泪纵横,一边道:“贾家遭此劫难,全赖大爷庇护了,”
冯紫英也不和他们多纠缠,径直往里边走,倒是贾赦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精气神都委顿了不少,这附逆终归是跑不掉的,这也意味着一样可能要被追究,只是比牛王两家的程度稍轻罢了。
对于那些个当下人的来说,或许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了,但对于这些当主子的人来说,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这种反差对他们来说太大了,相比之下下人们也许还没有那么大的感触。
进了仪门,冯紫英看了一眼身旁的吴新登和林之孝:“老太君精神可好?”
吴新登和林之孝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大爷若是要去见老太君,那是极好的,不过老太君精神恐怕有些不济,这几日老太君都没睡好,听鸳鸯姑娘说,早间才沉沉睡去,”
冯紫英点点头:“那就不去见老太君了,我想老太君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只怕心里都有数了,我再去见也无甚意义,赦世伯,不如我们去荣禧堂一坐,也好说说府里安排。”
贾赦如梦初醒,连忙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好,是该商量一下府里的安排了,莫要等到事到临头乱成一团,”
在荣禧堂坐定,冯紫英也有些感慨。
他来荣国府次数不少,在这荣禧堂里入座也有好机会了,看着这副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东安郡王穆莳当年的手书,不知道此番东安郡王这一支可能逃过一劫?
冯紫英确定北静郡王和南安郡王肯定是难逃这一劫了,对牛王二家既然动手,朝廷就不会再犹豫,就会陆续对牵涉到的各家下手,东安郡王和西宁郡王能不能逃脱,就要看他们两家在里边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
堂间一片沉寂,冯紫英神游天外,贾赦如丧考妣,宝玉面若死灰,贾环阴沉不言,贾兰和贾琮还没有真正明白局势,真可谓一堂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