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离,再坚持一会儿。”
言非离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已经在床上挣扎了两个时辰了。虽然大夫说这已经很快了,但不知是不是他真的年纪大了的缘故,气力总嫌不足,即使有北堂傲的真气护著,也只能帮他保持清醒,缓解心脏的压力。
那大夫也没有先前般轻松了,仔细检查了一番,沈声道:“不行,孩子太大,还要用力推,不然出不来。”
北堂傲脸色一变,想起当年秋叶原给言非离压胎时的恐怖情景,脱口道:“不要压胎行不行?”
大夫闻言,看了他一眼,又诊了一下言非离的脉,沈吟道:“他年纪太大,不能压胎,受不了的。”
北堂傲这才觉得好过一些,可是又想到现在的问题,不由著急:“那怎麽办?”
那大夫沈吟片刻,道:“只能让他服点补气的药物,先歇歇,积攒一下体力。待会儿再给他服下催产的药物,助胎儿快点诞下。”
“你确定这样行吗!?”北堂傲皱眉,盯著他喝问。
老大夫见他气势骇人,早知他不是一般人,但仍镇定地道:“只能如此。不然老夫也别无他法。”
言非离吃力地握住北堂傲的手,抬起汗涔涔地脸望了他一眼,让他不要为难大夫。
“唉……”北堂傲现在焦躁难安,担心得恨不得吃人,可也没别的办法,那大夫说的也是实话,只好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赶紧下去准备。
屋里暂时只剩下北堂傲和言非离二人。言非离还在辗转低吟,可是没有大夫帮他揉腹,似乎痛得没有刚才那般厉害。
“非离,等生完这胎,我再也不让你生了!我发誓!”
言非离很想白他一眼,痛骂他几句。可是一来没这力气,二来又有些舍不得,只能苦笑一下,勉强道:“别、别担心……我还有力气……呃──”
北堂傲帮他擦拭额上的湿汗,望著他的双眼,一字一句,低声道:“非离,你不能有事,不然我绝不原谅你!”
言非离握紧他的手,痛苦地闭上眼睛。
12
“呃……啊──”
服过催产药後,阵痛急密起来,言非离大汗淋漓,一次又一次在大夫的催促下用力。
“怎麽这麽久!?”北堂傲见他折腾了这麽久还是不行,不由迁怒大夫,冲他低吼。
大夫不耐道:“这位相公,你要是等不了就出去。生孩子本来就是这样,你在这里只会让他分心。”
北堂傲气怒交急,却不敢再言语,只好憋住气,握紧言非离的手,把内力持续温缓地输送进去。
“呃──”言非离感觉孩子已经很快了,下腹胀痛到极限。这种让他永生难忘的痛楚,时隔多年再次来临,让他难以自制的恐惧。
“谦、谦之……”
“非离,我在这里。别担心。”
言非离汗水模糊地看著他,断断续续地道:“如、如果我有万一……你……孩子──”
“不!你不会有事的!”北堂傲不容他说完,用力打断他。
“啊──”言非离痛楚地大喊一声。大夫使劲揉抚著他的腹部,道:“快了快了!再用点力!”
可是言非离却颓然地倒了回去,力气还是没有使足。
大夫大叹口气,惋惜地道:“唉……再用点力就好了。”
北堂傲气急:“他已经没力气了,你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大夫没有说话。
言非离吃力地喘息,辗转地头颅,觉得这种疼痛越来越难以忍耐,身体似乎已到极限,心脏无法负荷地急跳。
那大夫也觉得不太好。言非离的胎位端正,後穴由於摩耶人的特殊体质,又有过生育经历,已经开到极致。只是他的气力不足,胎儿不知为何,总是下不来。莫不是被脐带缠住了?
大夫一想到这里,身上登时也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那位坐在一旁的相公本就焦急难安,虎视眈眈的盯著他,若是听了这话,只怕事情更糟。
大夫皱紧眉头,正不知是否走一步算一步好,忽然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咦?提前了?”
来人正是柳冥。他早回来了两日,想著先来看看言师兄的情况,谁知进来就见到这种情况。果然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柳冥皱了皱眉,随手解开披风扔到一旁,走到床边:“让开点。”
那大夫见他十分年轻,却被他身上的寒意和气势所摄,不由自主地退到一旁。
柳冥检查了一下,蹙眉道:“拖得太久了。”
北堂傲道:“有危险吗?”
“还好。你该感谢我回来的及时。”柳冥瞟他一眼。
北堂傲有些气闷。这家夥年纪比他小了十岁,脾气却大得很。而且按照辈分,他和言非离是同辈的,可竟比他和秋叶原高了一辈。如此算来,真是一团混乱。
“王爷,你那盆韶华呢?”
“什麽?”
柳冥抬眼,道:“就是你那次拿来给我看的珠香,现在开花了吗?”
北堂傲这才想起来,正是那次他和言非离拿著那盆他从江南带回的珠香去找柳冥请教,才无意中发现言非离再度有孕的事。後来柳冥研究了一种办法,拿回来给他继续养,他一直放在後院,此时猛地提起,还真没反应过来。
北堂傲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研究那花开没开,急道:“你快给你言师兄接生是正事。管那盆花做什麽?!”
柳冥白他一眼,道:“韶华老树开花,为枯木再逢春的重生珠香,其根球为罕有的药材,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你此时不拿来用,更待何时?难道真要把它当玩物养著?”
柳冥话还没说完,北堂傲已一眨眼不见了踪影,只片刻之後,他便捧著那盆老树开花的珠香进来了。
柳冥也不再废话,拿过那盆珠香看了看,挖出球根开始做药引。那老大夫在旁看的目瞪口呆,连连称妙。
“你能不能快点!”北堂傲看著爱人辛苦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催促柳冥。
可是柳冥也没办法啊。他哪里想到一回来就遇到这麽意外的场面,哪个大夫会随身带著生产用的药物?何况言非离的情况这麽特殊,现在回他的药庐取也来不及了,只好就地取材。
好在天门的大还丹补身效用惊人,北堂傲已先後给言非离服了两颗,压住了他的血气。
“非离,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言非离已经一阵阵痛到极限,肚子里的孩子折腾了他五六个时辰了,力气快要耗尽。
柳冥配好了药,指挥那个大夫当下手,又是换水又是煎药,半个时辰後,终於听到一声啼哭,那折磨了老父良久的胖小子总算瓜熟蒂落了。
言非离颓然倒回床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汗水淋漓,人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好几岁。
北堂傲心疼之极,在他耳旁道:“非离,我们以後再也不生了。这个儿子就随你姓,让他知道你生他吃了多大的苦。”
言非离没力气理他的话,虚弱地道:“孩子……我看看……”
那老大夫已经麻利地把孩子收拾干净,包在裹里,送到他面前,笑道:“恭喜恭喜!是个小少爷,六斤七两,真是个大胖小子。”
柳冥也笑道:“恭喜言师兄老树开花,喜得贵子啊。”
言非离见孩子浑身周全,健健康康,不枉费自己费了这麽大力,虚弱地笑了一下,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老大夫拿了诊金和北堂傲给的喜礼,又向柳冥讨了培育韶华的方法,美滋滋地下山去了。
柳冥因怕言非离产後落下什麽遗症,在他们那里小住了两天,确认言非离确实无碍了,这才留下些方子和药材,也自回谷里去了。
北堂傲经历了这次的事,只觉自己的寿命都要少了十年。他果然信守诺言,小儿子就姓言,名字让言非离改。
其实孩子姓什麽的,言非离并不是那麽在意,当日也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而且这孩子早晚也是要入北堂家族谱的。可是北堂傲体恤他老来产子,委实辛苦,坚持让孩子随他姓。
言非离想了想,他对起名一事并不拿手,便道:“既然离儿他们是日辉月辰,什麽都有了,这孩子就沾他姐姐一个字,叫子星好了。”
“好。这名字不错,以後他就叫子星,言子星。”北堂傲很是高兴,看著小儿子黑黑亮亮的眼睛,越看越觉得和言非离相像。
北堂傲和言非离这番老树开花,委实惊险,因而对这个意外得来的麽子说不出的宠爱。
他二人年岁都已不小,又在山里隐居这麽多年,有时也很是寂寞。但自从有了这个儿子,日子倒越过越丰富了。
孩子半岁的时候北堂曜日来了一次,送了许多礼物给新生的弟弟。遥京已经改朝换代,北堂曜日也成了新的北堂王。他看两位爹爹有这小弟弟相伴,生活和美幸福,倒有几分嫉羡。想到自己尚且如此,若让遥京的月儿辰儿知道,只怕心里更加不舒服。他们本来便年纪小,常年离开两位爹爹,自然寂寞委屈,时时在自己耳边抱怨。若是知道了新生弟弟受到的这份宠爱,说不定会心怀怨愤。
北堂曜日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周密,沈稳老练,比不得一般少年。这番思虑,到比他两位爹爹想的周全。
其实言非离只是因为老来得子,这年纪不尴不尬的,月儿辰儿又不完全知晓自己摩耶人的身世,因此不想他们过早知道。而北堂傲则是想到如今朝堂正是多事之秋,自家的事处处暴在明处,总是不甚妥当。这个孩子是他和言非离隐居期间得来的,还是与遥京少点瓜葛的好。何况将来辉儿要继承端亲王位,月儿也要继承天门门主之位,这个小儿子在自己与非离身边相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然也包括家里那两个尚未成人的子女。
因著这些原因,三人都极有默契地将言子星的事情瞒了下来。却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晃多年过去,言子星的消息,还是被他聪明灵慧的几个兄姐猜到了。不过大家都知道爹爹们心思,没有捅破这层纸。
言子星小的时候,经常向两位爹爹还有敬爱的大哥询问遥京哥哥姐姐的事情,也无数次幻想过与他们相见时的情景。可是他却没想到,他第一个等来的,竟然不是他的二哥三哥和姐姐,而是……三姐夫???
【老树开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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