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张讲下流话,不堪入耳,侮辱那位苏女士。我以为大佬书读整年也变斯文,没想到他冷笑后直接动手,把孤寒张打到收声。
教员姗姗来迟责问情况,孤寒张转送监狱医院。大佬早已坐回长椅翻书,扮学生仔,闻声歪头看过来——虽然他挂笑,可与孤寒张交好的几位衰人立即收声。
大快人心。
九七年,青马大桥历时五年终于建成通车,香港即将回归祖国,我,顺利出狱。大佬的故事无法继续讲下去,总不能诓骗读者,赚不义之财。
最后,我出狱时弘社还未解散,打听后才知弘社大佬因涉黑行贿入狱,绰号太子,大名唐允。
他真的是大佬!我居然与大佬做过狱友,大佬还赠我香烟……不讲啦,女友催我出门看《泰坦尼克号》,不知是周润发几时拍摄新片,赌船船名居然都可以作片名,港丽之星号你有没有听过?
*
弘社于九七年六月解散。
在那之前,阿正探监见过唐允,唐允下的决策。
彼时阿诗生意做得红火,苏绮大方投资她开店,阿诗头脑与眼光皆是一流,铺头从旺角开到中环,又在发展观塘、北角分店,阿正则听她命令、做帮衬。
“允哥,我是废柴,但弘社还可以撑……”
他以为唐允讲解散是因为弘社经营不善。
“大陆政府如何管制你讲得准?好多人忙移民,你能否有点危机意识。要他们解散后做正经营生,讲不准还可能暴富,找不到差事就去琼华。”
琼华是苏绮的公司,阿正满眼嫌弃,“找那位恶女还不如找唐太。允哥,不要讲你还对她抱有希望,她与钟瑾瑜……”
“去年这时你哪里拿钱守住弘社?”
“我老婆出资……”
“你老婆好有钱啊正哥。”唐允眼神仿佛看弱智,“痴线,你老婆脑瘫出资给你搞黑社会,那是我老婆的钱。”
“……”阿正不服气,“亲生女她都不要,她哪里是你老婆?”
“……”唐允冷笑,“你该感谢这面玻璃,这是我第一百次想扁你。”
他起身就要走,教员上前结束探视,阿正挽留:“允哥,真不要把bb抢回来?”
这也是他第一百次问这个问题。
北仔原本绰号“东北仔”,祖籍内地东北,据说母亲还是当地地道世家,他居然跑到香港混社团。北仔离港没多久阿正就亲自去找,还拍下相片带回给唐允。
虽然不知骂她多少次恶女,可想到她割腕寻死,想她曾经那样艰难,唐允又忍不住心疼,他一番柔情都给了她。
“抢回来你养?你老婆和你老母的纠纷你都理不清,管好自己。”
他看过相片,北仔把bb照顾好好。既然她不钟意养,那么等他出狱他来养。
1997年7月1日凌晨,降英国国旗,不列颠尼亚号于风雨中离港,除港英政府与新任特区政府的交接仪式,皇家警队也默默更替警徽。
一切并无想象之中艰难,即便本港有上万人移民美加;年尾张国荣举办跨越97演唱会,发起慈善募捐;王菲到内地登春节联欢晚会,与那英合唱《相约一九九八》。
同时,亚洲爆发金融风暴,正好卷走归港重振产业的移民富豪。而琼华飘摇之际,温谦良从美国施以援手,苏绮顺利稳住风帆,度过危机。
唐允于狱中考取法学学士学位证书,他被苏绮搞怕,弘隽彻底洗白之前横生枝节导致自己入狱,他也要吸取经验,今后做“知法犯法”好公民。
那是一九九八年,启德机场停飞。
文人怀念回归以前的香港,认为九七才算一个世纪的终结,苏绮迟钝不觉,每天忙到好比陀螺,无心想东想西。
人不能太闲,太闲脑袋里就要生乱,生乱则焦虑。
九九年比想象中到来更快,港乐进入最后的辉煌,不止港乐,或许还应当算上港产电影。而祖国大陆再添新囍——澳门回归,又一个“时代”结束。
年末,人人都在盼望千禧,提前半年就要预定与谁共跨世纪,好像相信一起看过流星雨就能永恒,跨世纪更犀利。殊不知现实骨感,半年前约好的对象不是分手就是离婚,总归人事皆非。
这是天公的教训,又要告知你什么叫造化。
苏绮无心思考跨世纪,她用工作麻痹自己四年,重振爹地当年辉煌。不论是世华船厂、永珊地产、抑或宝琼游轮,把自己装在苏宝珍的壳子里,假装有所追求、生活充盈,便不会寂寞。
街头圣诞氛围浓烈,夜空晚星明澈,凉风习习,有人驱车到维港看海。
苏绮与Billie走出琼华大厦,坐上车后排座位,为手里策划书交谈不断。
分神看一眼驾驶位的司机,他背影很像一个人,这也是她录用这位司机的重要原因之一。苏绮每次坐上车都要看过一眼,有时候可能也会盯到出神。
“东方酒店。”
她总觉得今天的背影有些不同,Billie催她:“期限定到一月中,可以吗?”
苏绮回神,转移视线,略微思考后点头,“OK。”
车子平稳启动,她默默签署文件,清楚听得到笔尖与纸张的摩挲声。
Billie问道:“今年还去不去内地?”
内地并非广州一带,而是东北。
苏绮淡笑,“今后都不去了,她即将要记事。”
而她到现在都不知怎样面对她。
Billie没再多讲,车子抵达东方酒店,二人下车。
应酬结束时已经深夜,她略带薄醉,司机在路边接应。
上车后本在闭目休憩,忽然想到什么一样猛然睁眼,从后视镜确定司机面容,确定之前是她想多,舒一口气。
那时Hello Kitty藏尸案的凶手尚未宣判,此案也成为载入本港史册的恐怖大案。
太平山半山别墅,有人悄然入侵。
返家后苏绮径直走进餐厅倒一杯水,再折返回客厅。
摘下右手腕所戴手表,露出一道凛人的疤,她发现今夜月光好足,甚至照亮一半沙发。正要上楼,鼻子敏感地嗅到自己钟意那款浴液的馨香,明明还未冲凉,扭头才发现茶几上摆一张托盘。
Shot杯、盐花、柠檬聚齐,这几年确实有饮龙舌兰,酒架常备,但从未这样摆过。
这不是Tequila,是属于她与他的醉生梦死。
苏绮恍然“是他”的瞬间,另一侧沙发里传来唐允的声音,惊喜又惊吓,心脏收紧、极速下坠。
“好久不见啊,唐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