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向顾偕伸出手,顾偕淡淡地回握住。
观光电梯继续上行,城市风景在脚下越来越小。四个人面对面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电梯上行,请您站稳。”电梯小姐仿佛察觉到几人之间那股无声无息的暗涌,体贴提醒道,“今天阳光明媚,东港有风筝节,在锦珠塔上正好能看见。”
“哟,还真是,”易言转过身,指着远处浩渺穹顶上飘着造型奇异的风筝问,“那个是龙船吗?”
朱砂道:“是。”
她和易言并肩站在电梯里面,柏素素和顾偕站在他们身后。
易言转头望向朱砂:“那个像不像猪八戒?”
“像。”
朱砂点点头,始终仰头望向天空,没给易言眼神,仿佛僵硬了全身一样,一动不动。
顾偕眼神稍暗。
朱砂的一头长发全部挽到头顶,挺胸仰头,脖颈、肩骨、脊背在光影中构成一道优雅的弧线轮廓。
电梯头顶通风口外散着凉风,一呼一吸间,浮动的暗香仿佛从鼻腔滑过喉咙,五脏六腑全都是她的香气。
朱砂从十五岁起就只用无香款的洗发水、沐浴露和洗衣液。顾偕曾问过她为什么不用香水。那时朱砂翻身趴到他身上,指尖在胸口画圈圈,情动后的朱砂会流露出小姑娘撒娇的一面。
她说,你身上有冷冽的沙龙香,我们这样以后,我身上就会有你的香味。如果我也用香水,我们两个的香味混在一起,谁都知道我们干了什么。
顾偕揪住她的腰侧,就着她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腰腹一顶,将再次勃起的阴茎送进了火热湿润的肉穴里。
他低声问:“我们干了什么?”
朱砂把脸埋在肩膀里,耳根红到能滴出血,始终喘着粗气,不肯回答。
顾偕不依不饶,身下凶狠地顶她,声音却低沉温柔,像诱哄小红帽的大灰狼,一遍遍问:
“我们干了什么,嗯?”
“……”
“我们干了什么了?”
“……”
“嗯?说不说?”
“……”
“说不说?”
顾偕不记得那天朱砂说了什么,但他始终忘不掉那道特殊的香气。
当他的唇舌贴到朱砂柔软的颈脖,舌尖下突突跳动的脉搏,似乎真的闻到暗香浮动。那是他常用的冷香,夹杂着朱砂自己的体香,变成了另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仿佛被标记的猎物。
现在柏素素挂在他的右臂上,他闻见的本应该是柏素素淡淡的月光香水。但是朱砂的气息强势地入侵了他的大脑,每一颗毛孔都扩张吸收她的香气。
他想念这个味道。
好久没有离她这么近了。
朱砂就站在他身前半米的地方,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修长指尖无意识轻颤,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拉住她纤细的手腕。
观光电梯速度飞快,从九层到四十五层的几十秒被无限拉长,顾偕甚至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三十年来,他头一次明白寝食难安是什么意思。哪怕当年被黑手党追杀,四周枪林弹雨,朝不保夕,他也没像现在这样焦灼过。仿佛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仿佛都拉着刺耳的警报,不断提醒他,朱砂不足,朱砂不足。
在地狱中煎熬了十几天后,他终于认命般派人跟踪朱砂,却没想到收到的第一波照片,竟然是她和一个男人谈笑风生地吃早餐。
他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他想知道她几点回家几点出门,如果深夜失眠会不会想起他,最重要的是……她有多恨他?
但是他不敢靠近朱砂。
他只能当个变态的偷窥者,紧紧盯着朱砂的背影,却她抬头的一瞬间移开目光。
因为他害怕在朱砂脸上再次看到那结了冰的眼神。
朱砂恨他。
……他的小姑娘,竟然恨着他。
她想玩间谍游戏,他给她保驾护航,随她开心。朱砂想做多莉,那就给钱让她做。740万美金,53万股多莉生物,这些能算什么?他愿意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钱,让时间倒流回两周前,停止在他强行进入朱砂之前。
观光电梯进入高空后,耳鼓发胀,还有轻微耳鸣,在脑内嘈杂的电流声中,朱砂和易言的交谈声融化成一道模糊的嗡鸣。
封闭电梯仿佛变成金银箔装点的舞台,刹那间,富丽明亮的灯光熄灭,四周陷入混沌,其他演员隐匿进黑暗,只剩下顾偕和朱砂如木偶般僵硬,一前一后地站着两束光柱里。
他看不见朱砂的脸,只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身边。像从前无声个热夜里,朱砂缠上他的身体,温热的鼻息划过他的侧脸。
耳鼓里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血压升高,滚烫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虚空中仿佛有股强烈的力量在拉扯着顾偕,要他向前迈一步,只迈一步,就能从背后把朱砂圈进怀里。一步之遥,他就能把朱砂柔软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胸膛,让呼吸间浸满她的香气。
“四十五层到了,金棕榈餐厅祝您用餐愉快。”
电梯小姐的声音将欲望濒临在悬崖边的顾偕拉回现实。
电梯门打开,柏素素挽着他的手臂向外走。
这时,踩着高跟鞋的电梯小姐不知怎么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撞倒了朱砂。
而朱砂顺着惯性往前一倾,胳膊擦过了顾偕的手。
顾偕回过头,那一瞬间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他看见朱砂的手腕在眼前划过一道弧线痕迹,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抓她纤细的手腕——
下一刻,易言揽住朱砂的腰侧,低声问:“没事吧。”
电梯小姐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朱砂摆摆手:“没事没事。”
四人举步走出电梯,在餐厅门口客气地道别,由两位侍者分别将他们领到预定的餐位上。
金棕榈餐厅整层旋转,高空花园在玻璃穹顶中绽放着由世界各地空运来的名贵鲜花。午餐时间,宾客满座,侍应生端着餐盘在餐桌中走来走去。
顾偕与柏素素被领到靠近中央演奏区的餐位上,顾偕为柏素素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
他翻开菜单,目光在一行行文字上浏览。
宾客交谈声像窸窸窣窣的蚊子声,隐隐约约传来杯盏碰撞的叮当声响。不远处钢琴与小提琴的合奏旋律旋倾泻在耳畔,更近的地方,侍应生侧身站在身旁轻声回答着柏素素的问题。
但顾偕什么都听不清。
撑着菜单的左手正在极其轻微地发抖,仿佛一切感官都消失了,只剩朱砂刚刚触碰过的手背,那块皮肤有着被灼伤的感觉,燃烧过血管,深入骨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