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顾偕花了十年时间,写在她肉体上、刻在她灵魂里的痛觉残留。如同他拿着锤子一点点凿掉她身上多余的石料,将她塑造成独一无二的完美雕像,这份疼痛食之甜美,却在无数个夜晚里成为难以逃离的梦魇。
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心脏在胸膛内怦怦搏动。头顶中央空调吹下凉风,寒意顺着倒竖的寒毛入侵体内,朱砂就像遇到危险的草食动物,后背、肩膀、腰腹瞬间绷紧,全力抑制恐惧带来的战栗。
时间变得漫长无比,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朱砂以为两人要这样无休无止地僵持下去时,顾偕终于动了。
他从办公桌后一步步走出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晰响亮的动静,在安静到极致的办公室里犹如死神的丧钟,每走一步,朱砂的心脏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攥紧,硬生生挤出鲜血。
顾偕刚走到办公室中央,突然一个人影从走廊深处“飞”了过来,皮鞋在地板上哧溜打滑,越过了玻璃门,一个左转漂移,手掌印在玻璃墙上,强行稳住身形,这才急刹车停了下来。
张霖左手抓着几张打印纸,若无其事地将吹起的刘海抚平,又正了正领带,抬腿就往办公室里走。办公室的落地玻璃擦得干净透明,顾偕办公室整晚都没有关上玻璃门,张霖瞪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也没仔细看,紧接着咣当一声撞上了玻璃门。
张霖:“???”
朱砂:“……………………”
两人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大眼瞪小眼。
张霖镇静地轻咳一声,手指在玻璃门上画了一个问号,做口型问道:“门、坏、了、吗?”
朱砂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张霖把打印纸摁到玻璃上,眉峰高挑、大张开嘴,表情夸张到画个红鼻子能直接去少儿频道演小丑,紧接着他举起三根手指,又比划了个“二”,在文件纸的背面指指点点。
朱砂&顾偕:“…………”
肢体语言并非全球通用语言,张霖累得满头大汗,顾偕和朱砂也没懂他在说什么。
张霖擦了擦额头,单手叉腰四处打量着玻璃门。
门上感应器的两个绿灯,显示着电路运行正常。
这电子玩意儿就是不靠谱。
他清了清喉咙,拽开了领带。
一个绅士应该有乐于助人的良好品格,一个优秀的属下更应该为老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尤其是两个大佬都像仓鼠一样被困在玻璃缸里的时候,更应该舍掉温时良式的逼王形象。
张霖把打印纸夹在腋下,撸起袖子挽到手肘,二话没说就趴到了地板上。
朱砂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张霖撅起屁股,两只手使劲扳着门缝下的求生装置,脸色涨红得像猪肝,小臂上肌肉一块块凸起。
这时,鹤楚然从走廊深处走来,轻轻瞥了一眼地上“拔萝卜”的张霖,镇静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喂——朱小姐?门坏了吗?”
唰啦一道闪电劈进张霖脑海,炸开了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他瞪着赤红的眼睛,呆滞地盯着门下钥匙孔,整个人生无可恋地趴在地板上。
办公室里,朱砂举着手机,愣愣回身问道:“门坏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