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站在长椅前,整个人无声地僵硬住了。
这个神明般强大的男人,竟然也在梦魇后流露脆弱?
朱砂舌根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顾偕握着她的双手,许久没有动。
她知道现在应该蹲下身去,双手攀上顾偕的膝盖,用她的侧脸去摸索顾偕的手背,轻柔安抚道,我还活着。
但她没有这样做,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略微垂下的眉骨阴影中淬着寒芒。
金红夕阳从建筑楼群后落下,淡白圆月正自地平线上升起,将整条曲折空荡的走廊镀上一层如梦境般虚幻的绯红色。
因为她是怪物。
所以她不能。
铁打的红皇后入院第三天,鹿微微发现了环球亨通有一笔隐藏资产,需要和她面谈。恰好此时顾偕正在和全世界各地的专家会诊,那个因台风被困在澳大利亚的医生通过视频参加会议。
腺肌症的治疗方式就那么三种:药物保守治疗、控制激素调节和手术摘除子宫。哪怕全世界顶级妇产科专家汇聚到一起也研究不出第四种治疗方案,朱砂懒得听他们再把她知道病例病症与治疗方式再啰唆一遍,摆摆手让顾偕自己去听。
顾偕为她掖好了被角,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说道:“你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朱砂心中一阵恶寒,但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始终保持乖巧可爱的微笑,目送顾偕离开,却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唰地掀开了被子,闪电般下床穿鞋,咔哒落锁,拉起门玻璃上的帘子,然后转身扑向床头柜,将其中一个、两个、三个抽屉拉开——
里面空空如也。
书架clear、电视clear、餐桌clear、沙发clear、茶几clear……
朱砂站在空地上,环视着病房,拧起了眉心。
不对……衣架上挂着白清明昨夜送来的风衣外套。
她眯了眯眼睛,举步向前,手往衣兜里一掏,顿时眉开眼笑,掌心握住了白清明的走私物品——她的手机。
朱砂恍如戒断的瘾君子赫然见到了海洛因,迫不及待打开工作邮箱,脸上的笑容却登时凝固住了。
未读邮件为零?
最近几封邮件分别是农业股部门对巴西橡胶的分析报告、医疗股部门的资金申请、两个分析师对奈特利轮胎做多还是做空持有完全相反的观点,写了分析文件阐述各自的理由请首席投资官过目。
朱砂眼角直抽,瞳孔倒映出言简意赅的回复:
“逢低建仓”“驳回”“做空”,仿佛多说一个字能要了他的命。
朱砂像个父母周末去加班的孩子,兴高采烈地翻出了藏在橱柜里遥控器,却发现电视机被上了锁……
凉风飕飕,吹起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被剥夺了工作的快乐,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动力,向后栽倒瘫到床上上,生无可恋地注视着虚空,就在这时鹿微微如同带着佳讯而来的喜鹊,主动向朱砂报到。
·
专家会诊少说得三四个小时,可朱砂怕顾偕中途回来看她,万分火急地让鹿微微速至。
挂了电话,朱砂便正站在窗口向外张望,心里嘀咕着万一被顾先生抓到要怎么含糊过去,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门响,朱砂眉心一跳,猛然回头望去,只见邪神本邪推开了房门。
朱砂惊愕:“您怎么回来……”
顾偕松开门把手,转过身,淡漠的眉眼一抬,朱砂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男人背负了太沉重的过往,眉宇间总是森然严肃,冷冰冰的面容上只有“不开心”和“非常不开心”这两种情绪,再深究下去便是暴躁和阴沉。在沉默中灭亡远远比在沉默中爆发更可怕,当然前夜里那次咆哮是他的愤怒情绪的究极体。
“顾先生?您怎么……”
朱砂一句话还没说话,这时候房门突然被咚咚敲响了,鹿微微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朱小姐?”
朱砂眼皮一跳,顿时将顾先生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慌张地扫视了两圈房间,在赶紧把顾先生藏起来还是大大方方让他们打个招呼之间犹豫不定。
鹿微微又喊了一声:“老大?”
朱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衣架上挂着她和顾偕两个人的衣服,顾偕喜欢的咖啡摆在茶几上,枕头上一定会有他的黑色短发……
顾偕压紧眉心,冷冷扫了朱砂一眼,却没有过多责怪她,反手按下了门把手,正要给鹿微微开门。
然而下一刻,朱砂一个猛虎扑来,抱住了顾偕的后背,门板上咣当一声,顾偕的胯部重重撞上了金属门把手,猝不及防痛得他嘶了口气,但紧接着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问朱砂要干吗,就被朱砂推着胸膛赶进了卫生间。
“老大?您怎么了?”
“没事!稍等!”
朱砂回头喊了一声,手拉上了透明的玻璃门,摆摆手让顾偕往里站,严肃道:“别说话!别出声!”
顾偕脸色青白交加,冷汗直流。
他单手撑着墙壁,慢慢吐气缓解从胯下传来的剧痛。然而那个部位与胃部神经和呕吐中枢相连,受到外部刺激,疼痛感会波及整个全身。
胃部一阵抽搐,痛得他恶心呕吐。
门咔哒一声拉开,朱砂单手撑着门框,脸上平静如水,竭力控制飙高的心率和粗喘。
鹿微微紧张地打量了她两眼:“老大你还好吧。”
“咳咳,没事儿小病而已,”朱砂侧身让路,“那个隐形资产是怎么回事。”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说、来、话、长?
朱砂眉心一跳,表情有点挣扎,余光飞快地瞄了一眼卫生间。磨砂玻璃门上映着模模糊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从那道人影周围看出了阴沉沉的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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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真的太忙了,我真的想多更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