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素素步履匆匆,和电话那头争执着什么,但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瞥见身旁一辆车的侧视镜,整个人无声地一震。
她低声道:“好像有人跟着我。”
“什么?”电话那头响起惊慌失措的女声,“您您您在哪儿?身旁有没有保安?什么人跟着您!说了多少次让您出门带保镖!”
柏素素低声呵斥:“别吵!”
停车场拐角布满了凸透镜,柏素素静静朝前走,眼角飞快的一瞥,只见镜中一道猥琐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跟在她身后四五米处,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一辆车从他背后经过,映亮了那布满血丝的眼底。
柏素素脑海中飞速回忆着这张脸,却没有任何一点零星记忆与之匹配。
仇人还是陌生人?劫财还是劫色?随机杀人?临时起意的抢劫?还是久经预谋过的强奸?
心脏在胸腔内猛烈地跳动着,全身冰冷发颤,凉飕飕的血液唰地涌上头顶。柏素素强行压下喘息,稳步向前,不敢快走怕,生怕惊动了身后的跟踪者,同时也不敢太慢,又担心被他追上。
她踩着高跟鞋,行动不便,跟踪者始终跟在身后四五米的距离,她稍快,他就快,她稍慢,他就慢。
他在犹豫什么?在衡量她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猎物?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实施犯罪?
柏素素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猎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素食动物,猎人享受的不是杀戮,而是猎物的恐惧感。
她凭着直觉朝停车的地点走去,脑海中检索着反绑架知识,被人跟踪时要不要往自己的车里走?
去的话可能会被歹徒挟持,更方便被转移。不去的话,她又能走到哪里?
“太太?太太?太太你还在吗?那个人还跟着您吗?”
“跟,你先报警。”
就在这时,柏素素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心脏怦怦快要跳出了嗓子眼,不经意间她走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处车道上,眼角余光瞥到雪白的墙壁,只见一道狰狞恐怖的影子,冲着她举起了破碎的酒瓶!
“嘀——”
柏素素还未来得及失声尖叫,身旁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一辆白色奔驰SUV正朝她驶来,车前大灯在昏暗的停车场犹如等瞪着双眼的怪物,刹那间,柏素素脑海中一片空白,猝然紧缩的瞳孔中车灯越来越近!
·
K国是律师的天堂,屁大点的小事都要请律师调解或诉讼。法院里总是人满为患,没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名西装革履的律师,还没上庭的律师反复提醒当事人不要回答哪些问题,刚下法庭的律师或者被当事人或拉着手感谢,或者客户急赤白脸地指责,还有些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律师见缝插针地发传单,满世界都是惹人讨厌的律师。
朱砂视线落在人群中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孔上,似乎在寻找或者说期待着什么。可能走过下一个拐角,会有双笑吟吟的桃花眼躲在眼镜片后闪烁着微光,半真半假地问候一句:“朱小姐,好久不见”。
该死的律师主场。
远处走廊上人影憧憧,隔着人群,朱砂一眼就看见了顾偕。这个男人的气质绝伦,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得他身影挺拔修长,侧脸线条清晰硬朗,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强势冷漠的气场,单单站在大厅里,从旁经过的路人纷纷投去目光。
朱砂从走廊深处走来,顾偕背对着她,手机贴在耳旁似乎在打电话,紧接着他挂了电话,面容上有些急躁,嘱咐了温时良两句,都没来得及与律师宁天辉握手告别,匆匆转身走向了门外的烈日白光。
朱砂眼底暗了暗,但在迎上宁天辉目光的一瞬间无缝切换到了“笑面鲨”的模式,眼梢眉角藏着淡淡笑意,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完美。
宁天辉,约莫四十岁,相貌英俊,身材挺拔。曾效力“四大”之一的旗哲律所,亲手促成了几桩如雷贯耳的大收购案,五年前自立门户后,一直是深蓝的合作伙伴,又在顾偕的弑父之战中漂亮地打赢了几起敌意收购,在与迪缪缪公司的官司中夺得了“地表最强法务”的称号,一时间身价与人气倍增,在顾偕结婚后,自然而然成为纽港市排行第一的黄金单身汉。
“再次感谢您为我保驾护航。”
朱砂笑着伸出手,宁天辉礼貌地回握住。
“您客气了。”
两人点点头客气地告别,朱砂目送宁天辉的背影离开大厅,唇边笑意渐渐淡去,抬眼问温时良:“顾先生怎么了?”
“顾太太刚刚被人袭击了,”温时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语气平缓得像陈述今天天气晴朗一样,旋即他又皱眉望着门外攒动的人头,这次声音倒是有点郁闷了,“外面示威者越来越多,我们最好等人散再走。”
朱砂站在嘈杂的法院走廊上,许久没有回答温时良的话,只是略微仰头望向走廊深处,那里有一群刚从检察官休息室中走出来的西装律师们。
这个动作让她露出一侧脖颈,血管在如陶瓷般白皙的皮肤下显出淡青色的阴影,下颌、脖颈乃至锁骨的线条都清晰优雅。
这时,身旁7号法庭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道悦耳熟悉的男声传来,朱砂神情微变,猝然转头望去,透过门缝,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面冲陪审团正做结案陈词,声音慷慨激昂,身影挺拔修长。
日光穿过窗玻璃斜照在他藏蓝色西装上,烙下一道斜长的光影,犹如为英雄加冕的绥带。
“我们都知道他在撒谎,他还能因’一念之差’向陪审团求情,让他为重病的爷爷送终,但被他‘一念之差’杀掉的这个女孩,再也没有机会回家去见她的爷爷了……”
尹铎就站在窗下那片日光中,那一瞬间全世界都黯淡了,法庭是他舞台,他的目光从陪审员一张张脸上扫视过,倏然抬起手臂,指向国徽。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天之骄子般的自信,就好像他生来便无所畏惧,任天崩地裂、任飓风海啸都能高歌猛进,一往无前。
法庭可以自由进出,但不能引起喧哗,正从7号法庭出来的人,单手举着手机,推开沉重的大门,紧接着大门自动弹回,这期间其实只过去了短短的几秒钟而已。
心脏不知为何在猛烈跳动,朱砂只觉得面颊发烫。
温时良举着手机走回来,电话的另一端似乎还在通话中:“朱小姐,您的情况特殊,法院同意您从后门离开。”
朱砂转过头,淡淡一笑:“大大方方走出去,什么好怕的?”
·
“杀人犯!”
“凶手!”
“吸血鬼!”
法院外静坐了一天人群突然爆发出喧闹,仿佛明星首映礼前走红毯。朱砂脸上带着墨镜,看不清表情,在一众保镖们的护送中往台阶下走。
被荷尔蒙刺激的人群仿佛失去了理智,每个人脸上狰狞惊悚,丧尸一样往前冲挤,恨不得从朱砂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保安、法警和从附近警署抽调过来的普通警察挽臂组成结实的人墙,为朱砂和保镖挤出不到一米的空隙供他们通过。狂热分子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猝然抓朱砂脚踝,她踩着高跟鞋身躯摇晃,幸好温时良眼疾手快将她往怀里拉了一把。
“凶手!”
“吸血鬼!”
“凶手!”
温时良一米八多的身高,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一手强势地揽住了她的侧腰,一手挡在她身前,防止趁机闹事的混蛋扯下朱砂的裙子,四周推推搡搡,短短几百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你个婊子不就爱吸血吗?吸个饱!”
什么东西从人群中飞出来,啪嗒落到朱砂头顶,人群中安静了几秒紧接着爆发出哄笑。
向来脾气温和的温时良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正要抬手帮朱砂取下来,朱砂却停下了脚步。她拨开了温时良的手,从他怀抱里脱出,将头顶的东西取下,霎时眼底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嘲弄。
——那是一条卫生巾。
“吸血鬼!”
“吸血鬼!”
“吸血鬼!”
不知谁先起了头,人群里开始大喊“吸血鬼”,手持朱砂恶搞牌子的人有节奏地跟着摇摆,法庭外人山人海,一眼往去,仿佛是一群为为明星打call的狂热粉丝。
朱砂摇头微微笑了笑,在千百道炙热注视中,走近垃圾桶,将卫生巾轻飘飘地扔了进去。
旋即,她摘下墨镜,冲镜头一笑。
时间仿佛被凝固静止,无限拉长,所有激烈的叫喊声瞬间停止,只有她灿若夏花的微笑深深定格在镜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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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应该还有加更的免费章,字数不多,本章可能写不完,还得有个(下)本周虽然断断续续地更,但是字数已经超过两万六,所以明天周日正常休息,我们周一回来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