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观察了。」艾伦说,「你要把这玩意儿买下来吗?」
「大概吧。」伊森说,「这种古老的混沌和黑暗感,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它老到连信徒都已经遗忘了,属于我们视力不可及的蛮荒时期,很有意思。」
「不准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在这东西跟前我可没法兴奋起来。」艾伦说,朝他耳朵吹了口气。
「停下来!」伊森说,「如果你不想被发现,就不要反复在大庭广众之下挑逗我!」
「我喜欢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反应。」
「滚。」
艾伦笑了起来,知道自己笑得一副青年才俊、道貌岸然的样子,站在伊森旁边只像是普通朋友在聊天,并观察一件艺术品――虽然真的很难看――一边还不忘朝走过来的市长夫人微笑。
他温声慢语地对伊森说道:「我们去洗手间来一炮怎么样?」
「去你的!」伊森说。
艾伦笑起来,已经做好了打算,等下拍卖开始前,他要把伊森拽到洗手间里去,那个人会很不爽,但他不会拒绝的。伊森从不拒绝他。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怎么正常,在他梦想着完美未来的青少年时代,从来没被这种欲望困扰过,他就像个没有性需求的圣人,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事业的关注上。
他和伊森认识,是因为他们大三时修了同一门课,那是门民俗史相关的课,艾伦修它是因为那位教授对他的未来可能会有所帮助,他不知进伊森干嘛修,同学说,这人做事随心所欲,毫无目标。他太有钱了,这辈子要干的最重要的工作,大概是把他天文数字的钱花掉。
他们对彼此一直谈不上有什么真正的印象,点头之交中,有一些隐隐认为对方颇为可疑、不适合结交的概念,因为他们明显不是同一类人。
直到有一天,确切地说,是大三秋季的舞会的时候,他俩都喝得太多,醒来后,发现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还都没有穿衣服为止。
当时是艾伦先醒的,他看到眼前的场面,整个脑子都空白掉了,在他规划完美的人生里,可从来不会有这档子事儿啊。所以他只能两眼发直地盯着那人看。
接着伊森也醒了,看到艾伦,吓得从床上掉下来。
他俩各抓着毯子的一角,意识到彼此都一丝不挂,这真是……尴尬。
伊森先反应了过来,他说道:「嗨。」
艾伦也说:「嗨」。
「你叫做……」
「我叫艾伦。」
「我是伊森。」伊森说。
他静止了一会儿,说道,「你好。」
「你也好。」
又静止了一会儿,伊森说道,「呃,你要去洗个澡吗?」
「啊,是的,我要去洗澡。」艾伦说,抓起毯子冲向浴室,没看后面毯子被夺走,尴尬地光在那里的伊森。
他洗完澡出来时,闻到一股早餐的香味,他顺着味道来到餐厅,正看到伊森在拿着平底锅煎蛋――看上去也洗过澡了――动作不怎么熟练。看到他出来,伊森露了一个笑容,说道:「要吃点东西吗。」
何乐而不为呢,艾伦昨天吃的一点东西都吐光了,而食物的香味让他强烈地意识到胃部的存在。于是他在阳光明媚的餐厅里,大大方方坐下来,吃伊森的食物。
味道还不错。
这场意外大家都处理得十分文雅,艾伦向对面的人建议,这件事还是保密比较好,对方慌不迭地答应了――艾伦印象中他是男女通吃,但显然对跟不记得名字的对象一夜情,不觉得有啥值得宣传。
就这样,他吃饱了饭,换了身伊森的衣服――一身连牌子都没有的高级订制服装――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那以后他也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总之,这只是一次没有任何出奇的特殊体验。
再一次见面,就是一个里期后,他俩在选修课上碰上了。
两人远远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接着分别在本来习惯的位置、教室的两端坐了下来。
艾伦低头做笔记,一边忖思晚些得去为市长夫人的生日聚会,去试礼服。接着他还有一项公益性质的活动要参加,再晚些他得去主持今年俱乐部的新人入会情况,考查这些无聊的新生小子是不是有无聊的资格。
而他还有三篇论文,得在下个星期三前交上去。
这时他看到伊森,他的一夜情对象坐在窗户旁边,阳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像个完美的虚像。
艾伦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把这个人打碎,那种欲望黑暗而猛烈,他坐在阳光明媚的课堂上,惊悚地发现自己的下身硬了。
他准备下课后去跟他搭话,可是想了半天,没想到一个共同话题。
于是下课后,他走到伊森跟前,揪着他的领子,直接把他拖到卫生间,按在墙上,狠狠亲吻他的嘴唇――对方最初被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和他吻到了一起。毕竟男人是靠下半身说话的动物。
那欲望来得如此疯狂和不可理喻,一分钟后,事情变成了他俩锁在隔间里,互相去扯对方的长裤。
正在这时,卫生间门被一把推开,几个同学走进来,一边吵吵闹闹地说着划艇俱乐部的事。伊森僵在那里,艾伦驾轻就熟地在他身前跪下,脱下他的内裤,一口含住他的分身。
伊森身体猛地抽紧,他没发出声音,但艾伦觉得自己听到了他把一声呜咽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们如此贴近,那声音像直接响在他脑子里似的。他感到伊森抓着他的头发,不确定是不是要把他推开,最终他没有。
艾伦自己的下身硬得厉害,他这辈子都没有硬成这样过。
外面的同学继续聊赛艇的事,先是说比赛成绩,又说到交手历史,艾伦在隔间里狂乱地给一个男人做着口活儿,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抚慰自己。
伊森射出来时,他也高潮了。
他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想都没想过,不过现在熟得好像一辈子都在做这种事,并且喜欢得不得了。之后他还花了两年时间骗伊森,说他对这档子事特别熟悉。
总之,事情就这么突如其来,不可收拾地发生了。
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虽然到现在艾伦一直很怀疑,舞会那天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们只是被其他人恶作剧了。但那已经无关紧要了。
最终,他们已经从纯粹的找乐子,不可控制地发展出了更多的东西,边些东西深入他们本身,巳经不可改变。
艾伦依然热爱着粗暴的性爱,撕碎了不知道多少伊森――昂贵的――衬衫,而且越贵他撕着就越爽。
这不正常,但没人会发现。
他太熟悉游戏规则了,只要你把表面功夫做好,没人会在意你心理是不是不正常。
伊森准备去古埃及的展区看看,艾伦忖思着等下怎么把他拖到洗手间,不然杂物间也行,伊森对这里挺熟,也许他们能找个办公室……就是这时候,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在悠扬的音乐之下,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
「什么声音?」他说。
「什么?」伊森说。
周围一片宁静祥和,巨大的玻璃墙外,城市灯光璀璨,映得真正的星星都黯淡无光。
艾伦抬头看天顶。
接着他看到了那块玻璃,从黯淡如同混沌――其实只是玻璃天顶――掉了下来,前一瞬间只是个小块,接着越来越大,是如成年人般大,如尖刀般锐利的一块,它重重砸了下来――
他退了一步,听到巨大的碎裂,还有四溅的血。
一个穿礼服的年轻人倒在地上,离他也就几米远而己,玻璃的锐角把他斜着整个儿剖开了,他倒向一边的展台,把它撞得粉碎,展品滚到一边。
血像河流一样蔓延开去,艾伦不知道人身体里居然有这么多血。他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但当真看到,发现这真是多得不可思议。
凶器沾满鲜血,公然插在那里。
周围一片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还有人在打电话,警报器不知何时响了起来,保安大叫着要所有人离开现场,这栋建筑可能有危险。
艾伦呆呆站着,距离这么近,他能清楚看到那人的眼睛,无神地大张着,看向天顶。他生前肯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也许还很受姑娘们欢迎,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议员先生,」一个保安冲到他跟前,「您必须离开这里,这里可能有危险!」
「发生……什么事了?」艾伦问。
「天顶,天顶有块玻璃掉下来了,」那人说,「上面出了什么事,可能是陨石什么的,我们正在找原因,这里整个天顶可能会碎掉的――」
他领着艾伦一路往外走,旁边的伊森说道,「可天顶不是玻璃:的,是有机塑胶的。这东西是特制的,小口径子弹打在上面都不会有反应,而即使真裂了,中间还有黏合,不会彼此分离,怎么会莫名其妙掉下来这么大一块儿?」
对方茫然地看着它。
「而且陨石的话,掉下面不应该是石头吗?」伊森说。
「我不知道……」对方说,「我是这么接到通知的,两位,请尽快到楼下大厅,这里不安全。」
就这样,艾伦和伊森跟战乱时节似的,跟着混乱的人群来到楼下大厅,大街上,警察已经赶到了。
他跟在伊森后面,一边翻出手机,给凯莉打范话――他的女伴宴会到一半就走了,她还有私人生活要过――说道,「你看新闻了吗,凯莉?快去看,博物馆出事了,我等下要发言,外面都是记者,我需要知道有没有什么敏感词条――」
他的工作伙伴熟练地报出了建筑从承建到设计的各方人士,待说完这些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博物馆外头,这里挤满了纪者,镁光灯闪得亮如白昼。
艾伦突然发现,伊森已经没有在抓着他的手臂了,当然,这很正常,在大厅广众之下他们这样不合适。
他转头去找他,可是灯光外的人群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他没能找到伊森。一个话筒递到他跟前,他条件反射豁出一个微笑,去看镜头,回答记者的问题。
他把那一丝幼稚的孤独丢到一边,尽量让自己显得的真诚而自信,开始发表看法。
他掂量着每一句话,斟酌它们的重量,真实想法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这只是一个关于讲述技巧的游戏。
三个小时后,社交才算结束,人群散尽,记者也去找别的新闻了。
大厅最终也没塌下来,警方已把尸体移走,还有些人留下来做收尾工作,这里除了凌乱和冷清些,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伊森没回去,他是博物馆的顾问,于是留下来帮忙清点东西。艾伦也不想一个人走,于是留在这里陪他,一边盘算着维修的费用,还有之后的新闻声明。
地板上的血已黯淡,但这么大一片看上去仍相当惨烈,几个员警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议员先生?」一个员警说。
「没什么,」艾伦说,「只是有点感慨,事情发生时我就站在这里,那是个多年轻的小伙子啊,发生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
「这看上去像建筑品质问题,」员警说,「只要政府有真下手去找该负责任的人,不随便找个理由不了了之,就算替他报仇了。」
「我向你保证,」艾伦严肃地说,「这件事一定会得到彻恕!
伊森走过来,看着那片血迹,他声音有些紧绷,说道,「那个雕像呢?你们收拾走了吗?」
「雕像?」对方说,转头看另一位年轻些的同事,对方摇摇头,说道,「这里没有雕像,先生,您确定这里本来有什么东西吗?」
「展台里有个印度出土的石雕。这里还有标签。」伊森说,指指那片被血染透的标志,艾伦看到名字那一栏上的「未知」,时间是约西元前一千年,不过照伊森的说法,这并不靠谱。
「我也看到了,大概这么大――」他说,伸手比划,他对那东西印象深刻,饥饿却又臃肿,好像永远不知餍足。
他突然想,在那年轻人死去的―刻,雕像想必完全浸泡在了鲜血之中。
伊森说了一堆雕像年代和来源之类的东西,那个员警――艾伦知道他叫肖恩――紧张地拿起本子作记录,说着可能会成为破案线索。
「它也许是自己走出去的,」旁边的法医说,「从那个方向过来,一直爬到窗帘后面。」
艾伦尖锐地杀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精神紧张。
那个叫肖恩的员警说,「为什么这么说?」
「呃,开个玩笑啦,我只是不明白这些血迹是怎么弄上的。」对方说,他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他伸手去指一片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血迹。「看,这一处,还有这里,不是喷溅形的血点,就这案子的情况看,根本不可能形成这种形状的血迹。如果说有东西从那里跳出来,从这里落地,然后是这里,倒是可以解释――」他说。
「别神神叨叨的行吗,可能只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比尔说,他是这班收尾员警的头儿,「三更半夜的,你们快点干完活儿,我――」
灯突然熄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连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像被掐灭了似的,一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艾伦听到一旁的员警说:「怎么回事?」
「可能是停电。」一个保安说。
「不是有备用发车机吗?」伊森的声音。艾伦伸手去找他,触碰到他的后背,他手往下滑,被不留情地拍开了。
「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保安说。
「这里有东西!」大厅北边有人叫起来,艾伦都不知道那边还有人。
「迈克?」比尔叫道。
「这里有东西――」那人叫道,然后声音戛然而止,像黑暗里有东西卡住了他的脖子,把剩下的音节硬生生拗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