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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是个要色不要命的家伙,因为生命看上去并不真的特别重要,在街头,它是个随时都会被爆掉的廉价品。那么,用生中有限的时间找点乐子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健身房。或者说,西蒙跟着史蒂夫去健身房。

进了监狱的罪犯身材大都不错,不是因为他们年轻暴力,也不是因为头脑简单的人容易四肢发达,而是因为他们无聊,以至于只能把时间发泄在健身器材上。

西蒙找了个地方锻练胸肌,不过一直偷偷去看在另一侧做引体向上的史蒂夫。那人看书时静得像道幻影,可做起运动来,像他打架时般有种不要命的架式,似乎这就能让他不去想其它烦心事儿似的。

他黑色的紧身t恤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当他向下时,会露出一小截腰部的皮肤,他能看到汗水顺着腹肌流下的纹路……西蒙有点出神地看着,觉得那是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美好的景色。

健身房的另一侧,几个男人正在拿一个新来者取乐,他们把他压在地板上,带头的克里斯手里拿着个残破的口红,把鲜艳的色彩涂在他的脸上和嘴上,一边淫秽地大笑。

当他们把那个可怜虫放出来时,西蒙也忍不住笑起来,克里斯的艺术水平很三流,那家伙看上去活像个被雨淋透的小丑。

然后克里斯推了他一把,那家伙期期艾艾地朝这个方向走来,西蒙惊讶地发现他的目标是史蒂夫。

「嗨……史蒂夫……」那个小白脸说,用很小的动作挥了挥手,像被胶水沾着舒展不开似的。「我是……塔迪,我们是同一批进来的,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史蒂夫继续做引体向上,理也不理他,塔迪惧怕地转头看了看克里斯一班人,他们像狼群一样远远估量着情况,看似轻松但都是实打实的肉食动物。

那可怜虫鼓起勇气继续对史蒂夫说道,「我当时问你对监狱熟不热,你跟我说「闭嘴」……你还记得吗?我该……呃,谢谢你,在这个监狱里确实应该闭嘴……」

这讪真是搭得惨不忍睹,西蒙想,史蒂夫可能也看不下去了,他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塔迪说,回头又看了一眼可怕的克里斯,似乎这样才能挤出勇气说下去。「克里斯说……说……我是个……嗯,礼物。他问你想不想要……呃,一次口交……」

史蒂夫呆了一下,塔迪的样子像是立刻就要崩溃,然后哭起来,但对克里斯一行人的恐惧让他勉强维持着原状。

「或是别的什么都行,求你,」他绝望地说,「他说,他说,如果你不要……他们会……他们会轮奸我……」

史蒂夫落到地上,转头看克里斯一班人,他们朝他暗示地大笑,克里斯做出口交的手势,又引来了一阵哄笑。

史蒂夫身体的线条紧绷着,那样子让西蒙觉得他会像在浴室里时一样走过去,把那些人狠狠教训一顿。可是他没有动,他转头看了眼脸上涂满可笑口红的塔迪,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的色彩。

他转过身,拿起外套,向外面走去。

克里斯一班人站着没动,但他们的威胁一定相当吓人,塔迪惊慌地冲过去,一把拉住史蒂夫的胳膊,「求你了,别走!所有的人都喜欢口交,克里斯说这是个礼物,一个表示友好的――」他哽咽地说不下去,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帮帮我,不然他们真的会……真的会……」

这种情况下一般有三个选择:要么收下克里斯的「礼物」,和他交个朋友;要么把塔迪留下来当小弟,罩着这只软脚虾免受伤害;最后一个选择――顺便说一下,西蒙比较喜欢这个选择――让他滚回去,等着看他这被十几个人轮一通好了。这家伙根本不属于监狱,像个外头有头有睑的白领,犯下挪用公款啦、偷税啦之类的愚蠢罪行,在西蒙看来,这种人被践踏凌虐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事儿。

史蒂夫站定脚步,看着他,他的眼神沉默幽暗,看上去显得忧郁,「求你了,你会喜欢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他们说如果我破赶回来……」塔迪抽泣着说。

健身房的很多人――包括西蒙――已经满脸兴奋地等着看热闹。

史蒂夫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那人并没有再抓住他,只是看着他,眼中透出极度的卑微和绝望。除了这些,他的眼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史蒂夫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西蒙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动的,他一肘击在身后健身器械的木板上。距离极近,那东西竟然被硬生生地撞裂了一半。西蒙从没见过这门子功夫,他再一次庆幸在浴室和牢房找他麻烦的人不是自己。

他抠下一条有着尖利前端的木条,塞到塔迪手里。他背对着摄像头,挡住了这一番的动作。

「这是……」塔迪呆呆地说,「你……是说……」

「我不会接受这个「礼物」的。你自己选。」史蒂夫说,转身准备离开,可他看了塔迪一眼,又拿起一旁的毛巾,丢到他身上。

「至少把这玩意儿擦干净。」他说。

塔迪用很小的动作擦了擦口红,惧怕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克里斯,「他说如果我敢擦掉,他会杀了我……」

「说我擦的。」史蒂夫冷哼,「找茬冲我来好了。」

然后他转身离去,西蒙连忙跳起来,跟在他后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塔迪,他畏畏缩缩地回到克里斯的旁边,照例恐惧地缩成一团,被殴打和取笑,一副鼻涕虫似的让人上火的模样,他跟上史蒂夫的脚步,忖思着自己也许该警告他一下,告诉他犯不着为一个软脚虾花费时间,烂泥扶不上墙,他只是个懦弱的小丑。

但他说不出来那些话。

虽然毫无意义,但他喜欢史蒂夫的行为,他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尊严。

西蒙以前从来没在周围人的身上感觉到过。

即使他的建议显得有点儿幼稚和愚蠢,西蒙想。不过那种想法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当天塔迪回去,并没有爆发,可是第二天,克里斯那班人轮暴他时,他把那支木片插进了克里斯的小腹里。

在场的人说他当时像是疯了,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殴打,只是不停地把凶器捅进克里斯的身体,他后来入院大半个月,克里斯则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还动了次手术,把深入躯体内部碎裂的木头取出来。

后来塔迪跟了迈克――一个克里斯的死对头,他们都觉得塔迪还算有种――得到了一份跑腿的活计,拥有了小小的地位,不再是男人的泄欲品了。

西蒙知道这事儿后,觉得史蒂夫简直是神了。他并不暴力,但那种处理的方式漂亮极了,而这种漂亮,是他的想象力所远远达不到的。

这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想,他熟悉这个城市所有有名字的黑道份子,也知道大部分身手高超的罪犯,但那都不是史蒂夫。

但这么优秀的人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他肯定始终存在,只是从没被人注意过。那么一切只有一个解释:史蒂夫是一个藏得极深的杀手。

真正的高手知道如何隐藏自己,西蒙想,他们不像那些虚荣的小混混,总是不停吹嘘自己的功绩,真正的高手强韧而专业,他们不需要肤浅的认可,你只有在极为接近他的时候,才能看到一闪而过的锋芒。而自己,碰巧和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家伙成为了室友。

五年后,西蒙沮丧地想,自己当时犯了个多么荒诞可笑的错误啊。

第2章

五年后那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午,他们吃饭的时候,一个狱警走到史蒂夫跟前,弯下腰,和他说了几句话。好像是说什么人要见他之类的。

这很平常,西蒙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看着史蒂夫站了起来,他的手脚修长而充满爆发力,像在森林里跑步的野兽,举止间有那种在牢里待久了的人,特有的无聊混合着危险的感觉。

他跟着那个狱警走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西蒙知道,那个狱警来找史蒂夫,是告诉他,外头现在有两个fbi在等他。他们等他,是因为判他有罪的那宗杀人案中有了新的发现。

让史蒂夫入狱的关键证人一个星期前死了,他们在搜索他的房间时,发现了大量陷害史蒂夫的证据。

虽然那人是史蒂夫最好的朋友,他还是他孩子的教父,但那显然不影响他在法庭上信誓旦旦地诬陷他。

案件牵涉到了他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那是一大群在国家权力中手握重权的人,甚至涉及到中央情报局。

五年之后,案件开始彻查,这场肮脏的背叛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史蒂夫确过是个专家,不过不是杀人专家,而是个间谍。他的杀气里藏着另外一种信念,那组成了他灵魂和罪犯截然不同的本质。西蒙想,而他居然没有看见。

他从没有真正理解他,可他怎么能那么无药可救地迷恋他?

这真可笑。整个监狱里的人都知道他迷恋史蒂夫,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大部分都理解为什么。

连西蒙都不知道为什么。

史蒂夫看上去很普通。

他不特别英俊,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很强悍,他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整天的看书,蓝灰色的眼睛像抹阴冷的雨云。他说话的声音缓慢而磁性,和他谈话时会让人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坦白的冲动。可他很少说话。

而西蒙很英俊,他有一种阳光般明朗的金发,能让人在人群中―眼看到他。他的五官俊美挺拔,总带着没心没肺的邪气笑容,仿佛能驱散阴霾。

很多人会注意到他的帅气,因此从小到大,他身边都会有大量的女朋友,还有少量的男朋友,他们每一个都那么年轻鲜嫩,狂热地挥霍着一切,在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到明天。那种美丽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只是监狱生活,西蒙的整个人生都在百无聊赖中度过。他经常打人打架,那主要是因为他太无聊了,需要找点什么刺激证明自己还活着的缘故。

自打和史蒂夫成为室友,他最常干的事就是坐在床上观察他。史蒂夫对他视而不见,拿着他的书,睫毛下蓝灰色的眼睛那么专注,彷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个灵魂关在了外面。

他和这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总是很安静,和牢友们的交谈只占了他时间的一小部分,他甚至总有些心不在焉,但他从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罪犯们不是这样的,西蒙想,他不知道罪犯应该是什么样,但他自己就是个罪犯,他熟悉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反正不是史蒂夫这样。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总在一起,这里是监狱――总是西蒙一个人在说,史蒂夫坐在床上看书,他甚至连看一根草都能待上半天。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西蒙不知道史蒂夫活着的供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的脑子不像能了解那种东西,那看上去忧郁而深奥,很是了不得。不过西蒙觉得,只要史蒂夫一直在他跟前,让他随时看见就足够了。

他偶尔在半夜醒来,看到他的室友坐在床上,看着铁栏前方的黑暗。他的眼神孤独萧索,仿佛故乡在远方。

「别那副表情了,」西蒙说,「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告诉你,你绝对出不去了。」

史蒂夫不理他,继续看着远方发呆,视线越过高墙,停在不可捉摸的遥远地方。进监狱一年后,他学会了抽烟。这时候,他会点着一根烟,默默地看着铁拦外的黑暗,一坐就是―夜。

西蒙知道他心里还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从没见过在这个时间静止的地方这么久,心里仍有什么在燃烧的人。

一夜一夜,那人坐在床上,无声地看着栅拦和那之后的黑暗,散发出像香烟那样冰冷氤氲的气息,西蒙看着,觉得自己的烟瘾都犯了。他从心脏的深处痒起来,可偏偏又不能碰。

「我知道你认为外面很好,我也喜欢外而,那里有更多乐子,空气也更新鲜。」他对史蒂夫说,「但我们这种人就该待在牢里,这是社会的规定,人渣就是人渣,甭在那儿装诗人气质了,史蒂夫,你是人渣的一员,不管你有多聪明。你抱着希望不放,只会更加痛苦。」

这是曾经那些跟他一样的罪犯传授给他的经验,他只是照样教授给史蒂夫。知道自己的位置,这是平和生活下去的诀窍。

但史蒂夫不说话,西蒙知道他还是不认命,太聪明的人总是这样,把生活弄得像场战斗,惨烈无比。而像所有人那样,舒舒服服地待在这儿,混完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我们这辈子就得待在这儿了,史蒂夫。」他放柔声音说,好像在告诉一个小男孩妈妈已死的事实。

史蒂夫盯着铁栏,一个字也不说,固执而冷漠。

监狱的夜晚漫长冰冷,西蒙不知道他怎么能就这样整整坐上一夜。

唉,他总有一天会放下的,他想,到时候,他会知道一切坚持只是场年轻时不切实际的梦幻。

这一点他想错了,五年来,史蒂夫没有一天放下。对他来说,生活就是一场战斗,伟大而万众瞩目,像部史诗,而他如此执着地赢得了这场战争。

而自己,他一直当自己是把生活看得更清楚的那个人,可他不是的,他只是主角旁边的傻瓜,自以为是的阻挠者,故事结事后,便被毫不留情地扫到一边。

「看,是史蒂夫――」一个声音喊道,西蒙转过头,一班伙计正围着电视,上面出现的是一个新闻的节选。那是史蒂夫从监狱出来的那一天。

他看着电视里的史蒂夫,那时外面正在下雨,他穿着件灰色的外套,旁边一个男人帮他打伞,那是他的律师。

他就这么从这个监狱里走了出去。西蒙看到他,他走进车里,有镁光灯在闪,他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这才是他的生活,和自己截然不同。

播音员说,「史蒂夫先生在监狱时,从没有一刻放松,他动用手头所有的资源,寻找真相,调查陷害他入狱的凶手――」

他们拍了长长的调查录像,采取一种模糊又催泪的风格――因为很多细节是政府机密,不允许透露――据说是为了给民众真相。

当史蒂夫真的需要真相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所有人众口一词声称他是个罪有应得的杀人犯。等他把自己弄出来了,他们窜出来「主持正义」得比谁都快。

这就是社会,西蒙用自己人生学到愤世嫉俗的腔调想道。不过他其实也一样,只是他更愿意相信史蒂夫和自己是同一族类罢了,而同样对事实如何不感兴趣。

他得知的关于史蒂夫真实的一切,也同样都是从那糟糕的记录片上得到的。

电视里说,史蒂夫探员从属于中央情报局,做的具体是什么需要保密,但肯定非常了不得,是保卫国家的中坚力量。照电视里那个一脸花痴女主持人的话来说,他简直是个特工版的超人。

史蒂夫特工被坏人陷害入狱,得到了三个无期徒刑,因为他被诬陷了三重谋杀罪――杀了他的搭档,他搭档十五岁的女儿,还有一个在照片上看上去年轻妩媚的女人,引来牢伴们的好一阵吹口哨。

她是个年轻的女继承人,从小在法国长大,有时候你会看到那种女人,天生就是尤物,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她一头棕色长发拢在胸前,并不算最漂亮的,但他从没见过这样肆无忌惮的风情,从每根发丝、每个动作透出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节目里暗示她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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