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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如果你想让谁去杀人,那么你首先要让他感到不满,如果他快乐而满足,那他就谁也不想杀。

他只需要让他感到满足就行了。

他们的车子绕过暴动区域,外面全是些尖叫、愤怒和破坏,但是车子里,在这一刻,这一小围空间像床软垫那么宁静,安格尔怔怔看着艾伦的眼睛,车里有种孩子梦境的质感,甜美快乐,而且旁若无人。

「嘿,能不波及无辜者吗!」伊森说,好像这是什么空气污染。

艾伦用一副安详的笑容看着安格尔,说道,「滚。」

他安抚精神中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他在这一面倒的仇恨中微小无助,但保留完好,仍会悲伤和庆幸。

他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这一步。虽然大家一直跟他说,让他不要再留在家里,可他还是留下了。他希望事情会好起来。他父亲拧断了他的胳膊,说当初不如不要把他生下来。他还是希望事情会好起来,他很担心他父亲。他很想回家……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出,他只是个担惊受怕的七岁男孩而已。

透过那双眼瞳,艾伦看到他记忆里阳光明媚的过去,他漆着白篱笆的房子,院子里还有架秋千。

他看到最初的口角,只是些许的不满,但越发认定是对方犯了个错误。把错误上升到否认另一个人的存在本身……

他们将有机会抛弃乏味的生活,投入一项更大的事业中去,这可能需要做些暴力的行为,但是为了更高的理想……

他不受控制地滑了进去,去寻找那个东西,最早的火星,在所有人精神里撩拨的、恶意的火。

他越过狂怒的小镇,疯狂互殴的人群,恶毒的语言在空气中流窜,无孔不入地钻入人的头脑……更上方,是以玩味的态度盘踞,看着玩物彼此撕打的冷酷的主人……

他坐在一家咖啡馆,正看着外面,黑发梳理整齐,穿着件灰色的长外衣,格子围巾,整洁而文雅,像在看够趣味有限的戏,有种百无聊赖的味道。

他的身后,店员和一个顾客正在互殴,那很快变成了一场群架。一个男人在另一个脑袋上砸碎了啤酒瓶,老板试图强暴一个店员,玻璃破碎和惨叫的声音听上去都遥不可及。但艾伦知道这正是真实发生的事。

黑发男人看着的街道,那里正烧着一辆汽车,有人尖叫着想从里面爬出来,不,不只一个人。他凑过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对方猛地转过头。

艾伦张大眼睛,那是他自己的脸,一头金发,却显得冰冷而阴森,属于他性格中的某个部分。他眼瞳深不见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头把他晕染了―般。

他没找到魔鬼,只看到他自己的脸。

他坐在咖啡店,正在看外面的战争,有种冷酷的兴味,觉得这代表了他智力的优越和审美的情趣。

人类的情绪像泥土般烂软一片,可以被捏成任意的形状。他擅长这个游戏,于是忍不住伸手揪扯,把它们编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并不介意他们会毁掉,它们只是玩乐的东西。这就像孩子把水倒进蚁巢,看着它们死亡和奔逃,感觉到手握大权的冰冷趣味。

一个声音在耳边私语,发自他内心深处阴冷的角落,那声音说,「来,我教你如何正确的使用力量。我知道你感到无聊,你感到手痒,你不想整天奔忙于各条马路,汽车旅馆和千篇一律的小饭馆中……」

是的,艾伦灵魂深处的声音回应,并感到雀跃。

有什么被唤醒了,是他秉性的一部分,很多年来都是,他是个冷酷的人,一只肉食动物,为什么现在要收敛起他的牙齿呢……

艾伦猛地张开眼晴,像溺水一样狂乱地伸手想抓住什么,他重重摔进了坚硬的现实中,一个狂暴的力量把他硬生生从里面扯了出来――他精神一时分崩离析,不复原形――

他抓住了一个肩膀,触感温暖坚实,来自真实世界,然后便死死揪住。

那一瞬间,他看到一个纠缠不休的梦境,那是夜晚,雷电的光芒把黑暗、血和尸体映成青白色,他试图让光更亮一点,照亮爸爸妈妈。照亮d切,粉碎一切……死亡所有最终的结局……

「离我脑子远点!」伊森说。

艾伦张大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的车厢里,空气里有汽油和皮革的味道,他着陆到了现实世界。

伊森阴沉沉地看着他。

艾伦慢慢看他,觉得自己的眼珠都是呆滞的,无法习惯于现实世界的质感。

「好些了吗?」伊森说,声音冷得吓人。

「你……你……」艾伦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干什么了?」

「我电了你一下。」对方说,「你刚才做精神探索时陷进去了,我怎么叫你也不醒――」

「电了我一下?!」艾伦尖叫道,「你用了多大电压啊,我是人类体质,被电一下会死的啊!我自己会处理我自己的事情,你以为你他妈是谁啊,跟精神探索有什么关系啊!」

伊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他大喊大叫――之后艾伦想,显然,这是因为他熟悉精神控制,知道如果把一个能力者强行拽离梦境,会引发严重的情绪不稳定。甚至更加严重的后果。

鼻子有些痒,他抹了一下,一手的血。

「你刚才也被困住了。」伊森冷冷地说,「我没法进你脑子里把你揪出来,只好在外界采取些暴力的办法了。否则,等你被它缠住,我只能直接杀了你,我认为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艾伦拿了张纸巾,按着鼻子,血好一会儿才止住,被硬拖出来的凌乱平复了一些,黑暗的欲望也已退去,好像从不曾存在,伊森是对的,他刚才太过冒失,被抓住了。

而当伊森说起「直接杀了你」的语气,让他很确定,伊森是会那么做的。这个人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

和艾伦这种半路出家的人不同,伊森是协会从小收养的猎人,虽然这倒也不代表他会得到更多的信任,因为他们这些人,最终有不少成了无法控制的杀人狂。

――这实际上很正常,艾伦想,因为他们生活中只存在战斗,缺乏属于人类生活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瞬间触及的记忆来自何处,应该是伊森六岁时的一次车祸,当时他们全家外出,发生了车祸,他的父母当场毙命,他则困在车子里一天,直到被搜救队找到为目止。

他不知道伊森以前的家庭如何,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那一丝一毫也没参与他现在的生活。

协会发现他,是因为他引发了附近大规模的雷暴天气,也没人说得准是车祸前下的雨呢,还是之后下的,这些也不重要了。

他没再盯着他看,这一小会儿的交会让他意识到一件事,他的搭档非常危险,需要谨慎对待。

他一副随意的样子说道:「说起精神控制,你这些知识从哪学到的?」

「协会有训练,我也碰到过精神异能者。」伊森说。

「哦,」艾伦说,「我记得精神异能者还满少见的,结果怎么样?」

「对我用处不大,」伊森说,「我能感觉到她在影响我。我清楚知道我要什么,而有什么东西想要改变我的想法,我当然会发现。」

他挠挠头发,说道:「那有点痒。」

怪不得派他来当我的搭档呢,艾伦酸溜溜地想,显然协会还是在防备着我狂性大发,变成个杀人狂。

艾伦成为猎人有点像赶鸭子上架,协会本来是准备杀他的――考虑到他力量觉醒时,闹出的那堆事,也很能理解――那么留协查看,戴罪立功,就变成了相当不错的一个选择了。

他还记得苏醒时的眼界,一片的黑暗和冷酷,即使他已……改邪归正,但没人会信任灵魂里有那种成色的人。

而伊森,他知道这种人,骨子里就是个杀手,若他发现自己可能染指他的大脑,他才不会有空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恶意,他会在他来不及做任何事前杀了他。

这是一种残酷而效率的生存本能。

如果他干掉自己,对协会来说,大约也是件可以接受的损失。

他斜眼看他,那人一双胳膊搭在车窗上,艾伦能看到小小的电光在他指间流窜,他摆弄这大自然的力量像在玩弄宠物。他姿态甚至是懒懒的,食肉动物一般自信十足的慵懒。

触碰上去肯定疼得要死。

伊森问道,「那么,你的精神探索结果怎么样?」

艾伦想到幻境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阴冷的面孔,手微微抖了一下,什么也没找到,他想,只找到了我自己。好个挑拨人心的高手。

「它就在这里,并且发现我们了。」他说,「他想毁了这一切,就好像一个孩子玩厌了玩具,然后全盘毁掉。最好还能盛大华丽。」

「看出来了。」伊森说,冷哼一声,「魔鬼都这毛病。」

也许我也是个魔鬼,艾伦想,带着些事不关已的玩味,又不是想魔鬼脸上会有记号,当还未完全变化,dna都测不出问题。

共通的,仅仅是它们苏醒之时,共同所带的残暴秉性。

――倒也不是说它们就特别以杀人为乐,照协会的说法,打从进入人类时代,缘故的众神和妖魔就进入了沉睡,它们中有一些偶尔会醒来。这些旧神大都冷酷嗜血,把人类当成食物或奴隶,它们过去是食物链的顶层,现在认为自己仍然是。

它们只是像婴儿挥动拳头一样表达自己的到来罢了。

而自己和魔鬼不是挺贴合吗?擅长看到人性的黑暗,把微小的变大,把口角变成屠杀。

就他力量刚刚苏醒时的行为嘛,可是绝对没法脱开这样的干系。

伊森一个急刹车,把艾伦从回忆中拽出来,他没系安全带,差点就撞到挡风玻璃。他正想大叫「你他妈干什么」,前面的场景让他闭上了嘴。

一个男人从街道橱窗里跌出来,带出一路的血和玻璃片,摔在他们车前。

他已经死了,之前肯定遭遇到了相当可怕的事,他没穿衣服,浑身被一道一道切开的,满身血污,皮肉翻出。这是有人精心所为的伤口。

他听到一旁酒吧里传来笑声,能看到几个年轻人的影子,有人手里还拿着酒。

他伸手去抓伊森的胳膊,然后猛地收回,被狠狠电了一下,半边身体都麻了。

「你干什么!」伊森朝他大叫,视线从酒吧里收了回来,「你差点死了!」

「你他妈能不能别跟个电鳗似的,控制一下情绪?」艾伦也大吼,「你几岁了啊,现在,我们去解决罪魁祸首,晚一分钟都会有更多人死。开车!」

伊森冷冷看了他一眼,绝对是那种能叫人做恶梦的眼神。

他发动车子,说道:「而你要知道,派崔克,我比鳗鱼的电量大很多、很多。」

这话应该蛮搞笑的,但他的表情让这话一点也不搞笑,有点渗人。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艾伦想,他想说,他真有可能会杀了我。如果我再随便碰他。

他阴沉脸看着前方,真给我找了个好搭档,我什么都不干也会有生命危险,他们干脆直接下个死刑决定好了。

「那么,」伊森说道,「那杂种在什么地方?」

他盯着前方,眼瞳深得看不到底,只是坐在他旁边,艾伦便能感觉到其中的暴躁和冰冷,让他感到寒毛微微竖立。

他自己身体里类似的一部分被呼唤了起来,也许只有这一点,我们是相似的,他想,那是同样森冷磅礴的杀意。

「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他说,声音也透着杀意,「但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伊森默不作声地往黑暗里走了两步,弯腰拾起什么,艾伦看到是那个叫迈克员警留下来的抢。他死前大约想去射什么,可没有做到。

旁边的肖恩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伊轰走来,检查了一下弹匣,动作熟练,艾伦印象中他枪法不错,不过一直只是在射击场打打玩,大概从没想到有一天会真枪实弹的用上。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说。

肖恩点点头,比尔死了,现在是他领头的。他年岁不算轻,头发已有些斑白,不过看上去在警局没怎么混出头。

他说道,「我们顺着墙走,免得迷路。」

艾伦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宴会大厅迷路,可只是转眼之间,熟悉的文明成果,就变成了一片陌生而危险的地域。

他们心惊胆颤地沿着墙壁前行,在路过二战的区域时,伊森弄碎了一个枪械展台,拿出把左轮――还配了些子弹,不过肯定没人想到它真的可能被使用――递给艾伦。

抢属于二战时某个知名人物,艾伦拿在手里有点罪恶感,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几个员警警惕地看着,依然没说什么。倒也不能说他破坏公物,考虑到半个博物馆本来就是他的。

伊森突然停下来,说道,「不对啊。」

「走错了?」肖恩说。

「大门就在这里。」伊森说,转头看他,他站在一片光滑的墙壁前,指着另一个方向,「从希腊展区往前十步,你看,进门时签名的柜子还在那。」

周围一片死寂,手电筒的光芒扫来扫去,眼前都是片平整冰冷的墙,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在试图把这个恐怖有荒诞的情况理清楚,但是没有办法,它就是完全不合逻辑,也相当没有关系。

法医――艾伦知道了他叫亚当――伸手摸了摸那面墙,说道,「也许我们是嗑了药,所以产生了幻觉。」

「这不是幻觉。」肖恩阴着脸说。

「在幻觉里你是不会知道这是幻觉的,你又几次在梦里发现,你是在做梦呢?」对方说,看着左右的黑暗,「不过我嗑药后的幻觉一般会比较友好一点,我会看到很多的――」

他闭上嘴,黑暗极深处,传来隐隐的声响,仿佛细微的哼唱。

那乍听上去像个人,但细听却完全不是,声音混含古怪,带着未进化完成原始的声线,仿佛是一支含糊准备进食的曲子,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理所当然,来自现代人无法想象的黑暗的远古。

旁边有谁朝着黑暗就是一枪,歌声戛然而止,剩下片恶意的死寂。

肖恩道:「维安!」

「那里有东西,」维安叫道,「我看到了,那里有东西。」

「我……」伊森说,「我也看到了,一个黑影,还有条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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