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品文原本还不怎么熟练,亲自动手试了几下之后,很快就熟练起来,不过在他身旁的叶小鱼反而一直没怎么动,始终都是谢品文在动手,这一幕落在梁休眼里,让梁休满含深意的多看了少女两眼。
但他并未戳穿,只是将一串牛肉放在炭火上,一边翻动,一边笑呵呵的问道:“不知大学士这些日子过的可还习惯?
前些日子京都出了点小意外,物资有些稀缺,大学士若是有什么需要,只需和礼部说一声,自然会有人安排。”
谢品文摇了摇头,也有样学样的烤起了肉,缓缓道:“要说有什么需求,老臣倒是对南山学院许多高级教学资料感兴趣,只可惜似乎并不外传。”
“不过南山学院的氛围,老臣很是羡慕,那里的百姓们衣食无忧,安居乐业,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梁休哈哈一笑,反问道:“这便是西陵最缺少的吧?”
谢品文眸子一颤,抬起头和梁休对视一眼:“殿下,此话怎讲?”
梁休知道,现在的话题已经步入正轨,语气自然也凝重起来:“西陵百姓们最缺少的,并不是食物、也不是金钱,而是思想。”
“他们所思考的东西,都是西陵神殿告诉他们的所谓教义,当他们连自己思考的内容都由他人控制、编纂,那他们的生活又如何能幸福起来呢?”
谢品文欲言又止。
梁休的话一针见血,如今西陵绝大部分人的思想都被西陵神殿牢牢控制,甚至百姓之间都会互相监督,谁若是表现出对神殿的不敬,就会被举报给神殿,在这种来自方方面面、不遗余力的洗脑下,西陵百姓早已对神殿言听计从,神殿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属于自己的判断能力早已消失,就算神殿跟他们说太阳是绿的,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事实上,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判断出神殿说的都是假话,可如此简单的事情,却不会有人去做。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小鱼,却忽然在这时开口:“太子殿下,你说西陵的百姓们对神殿盲目崇拜,言听计从,可京都的百姓对你也万般崇拜,你与神殿之间,有什么区别么?”
这话让梁休眉头挑了挑,他看了一眼叶小鱼,见到对方并不是为了找茬而问这个问题,这才淡淡一笑道:“当然有区别。”
他没有回答,而是向两人反问道:“不知两位觉得,人活在世上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都微微皱眉,一旁的青玉也陷入了沉思。
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呢?
没错,是为了伺候殿下,虽然殿下总是使坏,但他的坏都是小坏,而且自己也并不讨厌。
如果每天能见到殿下开心,那自己就很开心。
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但叶小鱼和谢品文却始终没有开口,似乎根本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梁休翻动了一下肉串,眼里闪过一抹怜悯:“对不同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答案,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得明白。”
“但比这更残酷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这个问题。”
叶小鱼和谢品文都同时愣了一下,看向梁休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炭火上的牛肉滋滋冒油,梁休拿起毛刷和调料盆,在肉串上刷上调料,缓缓说道:“我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阳光。”
见到谢品文与叶小鱼如遭雷劈,瞳孔骤然紧缩,沉默许久,梁休也不着急,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足以颠覆他们此前的价值观,想消化完肯定需要点时间。
许久之后,叶小鱼才终于抬头,起身说道:“小女子恳请殿下赐教,如何才能救下西陵。”
这一幕早就在梁休预料之中,他摆了摆手,道:“本宫对诸位可是以诚相待,二位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厚道吧?”
他侧过脸,将目光落在叶小鱼身上,笑问道:“你说是吗,陛下?”
谢品文面色大变,上前一步,将叶小鱼护在身后,警惕看向梁休。
梁休无奈翻了个白眼,这谢品文现在知道警惕了,但凡自己对他们有点敌意,叶小鱼早就被自己控制,自己怎么可能会笑眯眯的跟他们说这么多?
他一脸痛心的看着两人,悠悠道:“难道在两位心中,本宫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叶小鱼将谢品文推开,恭敬对梁休说道:“谢学士也是担心朕的安危,还望殿下恕罪。”
见到谢品文面露担忧,她又冷声训斥道:“殿下满心诚意为西陵出谋划策,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莫非是想让人笑话我西陵不能容人?”
谢品文一脸诚惶诚恐:“臣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叶小鱼,或者说叶红泪担心梁休怪罪,故意演给自己看的,但梁休并未戳穿,又重新坐下,指着烧烤架上的吃食,对两人道:“本宫今日可是准备了不少美食,两位不要客气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尴尬,叶红泪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梁休就如同没看见一般,只顾着往烤架上放上肉串、青菜等提前准备好的食物,等烤熟之后,又让青玉分给众人,气氛一时间凝固下来。
梁休迟迟不开口,西陵使团却坐不住了,叶红泪终于开口问道:“不知殿下何时能出兵西陵?”
梁休这才轻声一笑:“本宫何时说要出兵西陵了?”
叶红泪闻言大惊,有些手足无措:“可殿下刚才不是说……”
梁休将一串五花肉一口撸掉,又喝了口果酒,才心满意足说道:“本宫只是在为两国出谋划策,至于西陵的事情,那不是我的事情,本宫自然也不好插手。”
叶红泪顿时大失所望,让梁休反而愣住了。
这娘们儿真的一点都不懂谈判吗?